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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韋宗方朝裡走來,青衫儒生朝外行去,兩人迎面擦身而過,但就在這一瞬間,韋宗方耳邊,又飄過一絲極細的聲音,說道:「孩子,行走江湖,遇上毒沙峽的人,不可接近。」

  聲音入耳,韋宗方驀然一震,迅疾無儔的轉過身去,口中大聲叫道:「叔叔……叔叔……」喊聲出口,人已飛也似朝門外沖去,口中繼續喊道:「叔叔,你老人家請留步……」

  追到門外,那裡還有青衫儒生的影子?

  韋宗方木然站在門口,眼睛一陣模糊,淚忍不住奪眶而出,口中喃喃的道:「叔叔,你老人家為什麼不肯和方兒見面,你老人家為什麼要走得這麼快呢?」

  他沒有聽錯,最後這幾句話的聲音,那麼親切,那麼熟悉!正是十五年來,一直和他相依為命的慈父——不知名的叔叔的聲音,也就是那位青衫儒生!

  大家被韋宗方突如其來哭喊狂奔,弄得不覺齊齊一怔。

  丁之江迅速跟了出去,掠到韋宗方身邊,低聲問道:「韋兄弟,誰是你叔叔?」

  韋宗方拭淚,說道:「我叔叔就是那個穿青衫的人,小弟是他一手撫養長大的,真沒想到會是他老人家……」說話之時,孟堅和、靜玄道人等人也相繼跟了出來,韋宗方也就住口不言。

  丁之江行走江湖,心中已經猜測到韋兄弟必有難言之隱,連忙替他遮掩道:「兄弟雖是找尋令叔來的,但令叔既已遠去,韋兄弟也不必急在一時,不如先回到裡面去,休息一會再說」。

  孟堅和忙道:「不錯,小兄弟快請到裡面待茶。」

  他聽天殺娘臨行時的口氣,今天這場兇殺,完全是沖著韋宗方才能化險為夷,自然不肯讓他就走。

  靜玄道人朝孟堅和打了個稽首道:「無量壽佛,為了敝師弟之事,幾乎替貴局招來一場無邊殺劫,尤其李副總鏢頭和羅大俠等人慘遭毒手,貧道深感不安,如今天殺娘早已遠揚,貧道也急於回山覆命,特向總鏢頭告辭。」

  孟堅和還想挽留,心知靜玄道人因天殺娘的出現江湖,也許急於回山請示,這就拱拱手道:「道長好說,今日之事,孟某身為主人,深感慚愧,道兄既然有事,兄弟不好強留,未能稍盡地主之誼,只好請諸位多多包涵。」

  靜玄道人連說「不敢」,一面回身朝韋宗方道:「韋小師弟藝出大師伯門下,雖未正式列為武當門牆,但終究和武當有極深淵源,小師弟行走江湖,有暇不妨武當一行。」

  韋宗方連忙拱手還禮道:「道長寵邀,在下如有機緣,自當上山叩謁。」

  靜玄道人和梅花劍張君愷跟著也向眾人辭別,只有辣手雲英張曼低著頭,一雙盈盈妙目,只是偷偷的朝韋宗方直瞧,她方才進門之時,還一口一聲的叫他「小賊」,但這回不知怎的,竟然起了依依惜別情緒。

  梅花劍張君愷自然看得出來。

  韋宗方不但少年英俊,而且又是大師伯的傳人,今天要不是他出劍疾快,自己兄妹兩條命,早就喪在天殺娘飛刀之下,妹子平日眼高於頂,對什麼人都是冷冰冰的,自己還是第一次看到她脈脈含情的模樣。心念轉動,立即拱手笑道:「寒舍就在武當山下青峰鎮,韋師弟有暇,請到寒舍一敘,愚兄妹竭誠歡迎。」

  韋宗方道:「在下有便自當趨訪。」

  靜玄道人別過眾人,率同靜仁道人和梅花劍兄妹飄然朝外走去。

  辣手雲英臨行回過頭來,朝韋宗方道:「你說了要算數。」

  武當四人走後,麻冠道人、鐵羅漢廣明、禿尾老龍屠三省三人,也自走出向孟堅和告辭。

  麻冠道人朝韋宗方惻惻笑道:「今日之事,全仗小施主金面,貧道感激不盡。」

  鐵羅漢廣明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這廂有禮。」

  韋宗方慌忙還禮不迭道:「道長、大師過獎,在下愧不敢當。」

  禿尾老龍屠三省伸手拍拍韋宗方肩膀,呵呵大笑道:「小兄弟,咱們後會有期。」說著飄然出門而去。

  丁之江瞧得臉色一變,連忙低聲說道:「韋兄弟,快運氣試試,可有什麼地方不對?」

  韋宗方依言略一運氣,覺得並無異樣,不覺奇道:「沒有啊,丁大哥可是看出有何不對嗎?」

  丁之江籲了口道:「禿尾老龍昔年出身排教,精擅「陰手」,傷人無形,我聽他口氣不善,還當向你暗下毒手哩!」

  韋宗方愕然道:「小弟和他無怨無仇,他怎會無故向小弟下手?」

  丁之江道:「江湖上人心難測,你當他們三人,臨行時說的話,真是向你感激道謝嗎?」

  韋宗方道:「難道他們還是惡意?」

  丁之江歎了口氣道:「韋兄弟說得不錯,這三個魔頭,似乎已把天殺娘的這場過節,記到你韋兄弟頭上了,日後如在江湖上遇到,你真該小心才好。」

  韋宗方憤然道:「這簡直和小弟風馬牛不相關的事,哼,縱使他們把今日之事,記到小弟頭上,小弟也不怕他們。」說話之時,早已回人大廳。這一陣功夫,那毒孩兒也不知何時,早已走得不知去向,鏢局中人,已把穿雲弩李元同、過天星羅亮和江北雙等傑人的屍體收殮了,趟子手正在打掃廳前血跡。

  勝字旗孟堅和沉痛的道:「我孟堅和一生之中,不知經歷過多少兇險,也遇上過無數次挫敗,但卻從未心餒氣敗過,這一次,唉,孟某真是裁定了,丁之江接口道孟老哥也不用灰心,天殺娘來勢雖凶,但並不是沖著老哥哥來的,李大哥慘遭毒手,實叫小弟無以自容。」

  孟堅和歎了口氣道:「丁老弟說的雖是不錯,從萬里鏢局邵明山引出天殺娘,也許正是江湖大風暴的開端。試想邵明山的萬里鏢局,江湖上誰不知道是武當派撐的腰,這和我老哥哥安遠鏢局,憑藉少林寺一點淵源,大家都肯賣個交情,可說並無二致。但這次萬里鏢局出事之後,像黃山麻冠道人、鐵羅漢、禿尾老龍等人,居然還敢紛紛趕來。雖說他們垂涎紅貨,終究沒把武當派瞧在眼裡,老哥哥的安遠鏢局又何賞會在他們眼裡?尤其來人之中,還有毒沙峽的人,縱使沒有天殺娘出現,事情也牽連已廣,天下本來就是治久必亂,亂久必治,莽莽江湖,又何能例外?」

  丁之江道:「聽孟老哥的口氣,似乎已有退出江湖之意?」

  孟堅和道:「江湖亂象已萌,老哥哥再不急流勇退,萬里鏢局就是前車之鑒。」

  丁之江點點頭道:「小弟也覺得毒沙峽和天殺門的突然出現,江湖上確實有山雨欲來之感,老哥哥說的也是有理,只不知老哥哥心理如何打算?」

  孟堅和道:「老哥哥收歇鏢局,想上嵩山一行,也許寺裡還不知道目前發生之事,尤其李師弟身遭慘死,老哥哥也該親自向掌門人報告經過。」說到這裡,抬目道:「丁老弟,你呢?據老哥哥看來,萬里鏢局這件無頭公案,不但沒有平息,而且還在繼續發展之中,老弟行走江湖,該以謹慎為是。」

  丁之江苦笑道:「小弟多蒙老哥哥挺身作證,洗刷嫌疑,武當派的人,雖對小弟已有諒解。但在小弟而言,誤會雖解,懸案未結,小弟責任仍在,小弟已答應武當派,誓必把它弄個水落石出。」

  孟堅和瞧了他一眼,才道:「老弟豪氣如雲,一諾千金,老哥哥自然知道,只是……」話到此處,稍微一頓,才道:「只是此事牽連極廣,其中只怕另有隱秘,和一般劫鏢不同。老弟能查出眉目,固然是好,否則也宜量力而行。」

  丁之江道:「老哥哥教誨,小弟自當謹記。」

  孟堅和接著問道:「老弟對此事,準備如何著手呢?」

  丁之江吟道:「邵明山一行,似為鐵筆所傷,而當場又留有小弟的鐵筆,此事決非偶然,因此小弟明日想再去一趟石人殿,仔細勘察一次,也許可發現一些蜘絲馬跡,也未可知。」

  孟堅和點點頭,欲言又止。

  丁之江回頭朝韋宗方問道:「韋兄弟,你要上那裡去?」

  韋宗方道:「小弟並沒有一定行止,丁大哥要到石人殿去,小弟附驥同行,路上作個伴兒,不知丁大哥意下如何?」

  丁之江喜道:「韋兄弟願意同去,固所願也。」說話之時,鏢局中人已經開上晚筵,孟堅和、丁之江心中有事,大家只是勿勿用過,便由丁之江領著韋宗方到客房安寢。

  一宿無話,第二天清晨,丁之江、韋宗方別過孟堅和,便自上路。

  這時正當早晨,紅日初升!

  許多趕集的人,紛紛從四鄉進城,也有許多趕路的人,紛紛出城,狹窄的城門,行人馬匹,熙攘往來,擁擠不堪。城門口,還有衣衫襤褸的乞丐,伸手向路人要錢。

  丁之江、韋宗方兩人,從北門出城,韋宗方就覺得有人擠了自己一下,回頭瞧去,依稀看到是一個身材瘦小的叫化,當時也並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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