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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晚餐之後,桑南施就催著尹天騏早些休息,自己也就回房去了。

  尹天騏等桑南施走後,過了一回,帶上長劍,悄悄開門出去,然後又輕輕掩上房門,步出店門。

  這時大街上華燈如畫,行人往來,也甚是熱鬧,酒樓上傳來一陣陣的清唱,和酒客們的猜拳喝鬧之聲!

  好像每一個城鎮,到了晚上,都是如此,化錢的大爺們,非醇酒美人不樂!

  尹天騏在客店門前徘徊了一陣,那裡有什麼人等侯?心中正感奇怪!

  忽見一名在店夥匆匆從門內走出,朝自己哈哈腰,陪笑道:「請問客官,貴姓可是尹麼?」

  尹天騏道:「不錯。」

  那店夥忙道:「那麼客官是在這裡等一位朋友了?」

  尹天騏道:「你如何會知道的?」

  那店夥連連陪笑道:「貴友特地打發小的來請,客官請隨小的來。」

  說完,轉身往店裡行去,走在前面領路。

  尹天騏心中暗暗奇怪,心想:「這人原來就住在店裡。」

  他跟著回進大門,穿過店堂,一直走到後進上房。

  店夥在一間房門口,輕輕扣了兩下,陪笑道:「相公,尹相公來了。」

  房門呀然開啟,一名青衣少年含笑迎了出來,拱手道:「尹兄請進,兄弟已經候駕多時了。」

  店夥躬了躬身,便自退去。

  尹天騏驟觀青衫少年,不由怔的一怔,道:「原來是你。」

  青衫少年展齒一笑,道:「快請裡面坐,別老站在門外,我又不會吃掉你的。」

  尹天騏舉步走入室中,青衫少年隨手掩上了房門,輕笑道:「尹少俠沒想到會是我吧?」

  原來這青衫少年,正是化名何雲驤,托尹天騏到石門檻大槐樹送信的賀雲娘!

  她此刻雖是青衫儒巾,打扮成讀書相公,但笑盈盈的站在燈前,掩不住那秋水明眸,瓠犀皓齒,和脈脈含情的模樣!

  她雖沒有桑南施那麼溫婉嬌憨,但卻另有一種秀媚成熟之美!

  賀雲娘輕笑出聲,問道:「尹少俠先別多向,我特地要廚下準備了幾色酒菜,你請來吃杯水酒,我有很多話要和你說。」

  尹天騏回目一瞧,果見臨窗一張桌上,放好了五六樣菜肴,兩付杯筷,和一壺美酒,暗自攢了眉,心生警惕,忖道:「不知她又在耍什麼花樣了?」

  這也難怪,他在巴東和石門檻,已經上過她兩次當!

  賀雲娘看他沒有作聲,眨眨一雙明澈大眼,嫣然笑道:「你怎的不說話呀,既來之,則安之,酒萊怕要冷了,快坐下來吃!」

  說著,抬了抬玉手,示意尹天騏在對面坐下,玉腕一伸,挽起酒壺,先替尹天騏斟滿了酒,然後把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滿了,端起酒杯,笑道:「尹少俠,我先敬你一杯。」說完,舉杯一飲而盡。

  尹天騏拱拱手道:「月前在下身中老賊『玄冰掌』,多蒙姑娘照顧,在下還沒向姑娘道謝哩。」

  賀雲娘笑道:「你怎會想到是我的?其實那都是你那位妹子出的力,兩次給你氣,我可不敢冒人家的功勞。」

  「兩次度氣」,度氣自然是口對口度的,這話聽的尹天騏俊臉一紅。

  說話的賀雲娘也雙頰飛紅,秋波一轉,瞧著尹天騏面前酒杯,動也沒動,不覺抿嘴一笑,道:「你是不是怕我酒裡下了毒藥?」

  伸手取過,仰臉喝了下去。

  尹天騏被她說的有些不好意思,訕訕道:「在下並無此意。」

  賀雲娘道:「沒有這意思就好,酒萊涼了,我們還是先吃些酒菜,再談別的。」

  話聲一落,又替尹天騏面前斟滿了酒。

  尹天騏不好推辭,只得幹了一杯。

  賀雲娘提起酒壺,又替他斟了一杯,說道:「尹少俠,我再敬你一杯。」

  尹天騏和她對飲了一杯,忍不住問道:「姑娘見召究竟有什麼事?」

  賀雲娘連喝了三杯酒,眉梢眼角,漸生紅暈,深情款款的道:「賤妾預備水酒,原是一念情癡,心敬君子,想和你一傾情愫,表明我的心跡……」

  尹天騏道:「姑娘在唐家堡指點路徑,又蒙照顧,這份高誼,在下感激不盡。」

  賀雲娘柳眉輕佻,似笑非笑,道:「你這話是真的麼?我兩次開罪了你,你真的沒有恨我?」

  她說話之時,雙目流注,緊盯著尹天騏,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幽怨,和期待之色!

  尹天騏和她目光一對,心中不由的暗暗一凜,趕忙移了開去,說道:「姑娘當時也許是奉命行事,怎能怪你?」

  賀雲娘眨眨眼睛,一雙妙目,忽然淚水承睫,笑道:「尹少俠,有你這句話,賀雲娘縱是立時死去也值得了……」

  她臉上雖有笑意,但珠淚紛拋,再也說不下去。

  尹天騏從沒遇上過姑娘家含著珠淚,又哭又笑的場面,一時間不由的劍眉微蹙,星目圓睜,怔怔的望著賀雲娘,不知如何開口?說些什麼才好?賀雲娘抽出羅帕,拭拭淚眼,抬目道:「我心裡縱有千言萬語,一時也無從說起,我一念情癡,千里追蹤,只想問你尹少夥一句話。」

  尹天騏道:「姑娘要問什麼?」

  賀雲娘道:「尹少俠是往那裡去?」

  尹天騏道:「家師正在江南,在下是趕往江南,謁見家師去的。」

  賀雲娘柳眉含顰,一雙秋水般俏目,只是望著尹天騏,過了半晌,才低聲說道:「我有一句活,說出來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尹天騏心頭一動,暗暗哼道:『她果然有為而來。」

  但臉上卻是絲毫不露,徐徐說道:「姑娘有什麼話?但請明說。」

  賀雲娘面有喜色,柔聲道:「你答應了?」

  尹天騏淡淡一笑道:「那要看什麼事而言,只要不悖情理,不做非法之事。」

  賀雲娘嬌嗔道:「瞧你說的這麼嚴重,好像說出來的,都是有悖情理的非法之事。」

  尹天騏忙道:「在下並無此意,姑娘莫要誤會了。」

  賀雲娘低頭一笑,幽幽的接道:「我和尹少俠雖然只有數面之緣,但我對你只怕比你自己知道的還多。」

  尹天騏看她沒提正文,不覺問道:「姑娘不是有句話要和在下說麼?究是何事?」

  賀雲娘眨眨明澈大眼,仰臉道:「我要你在這裡安安靜靜住上幾天。」

  尹天騏心頭冬的一跳,一張俊臉登時驟然紅了起來,說道:「這……這如何使得?」

  賀雲娘突然會意過來,自己這句話有了語病,不由的雙頰發赧,輕輕啐了一口,道:「休想到那裡去了?賀雲娘今夜拋去羞恥向你尹少俠剖心示愛,我雖在龍蛇雜處的環境中長大,但我仍是冰清玉潔女兒之身,並不是荒淫無恥的女人……」

  尹天騏被她鬧的心神無主,怔怔的望著她,還沒開口。

  賀雲娘忽的嫣然一笑,接著說道:「我是說,你和你那位妹子,在這家客店裡多住上幾天再走。」

  轉彎抹角,原來是這句話!

  尹天騏暗想:「莫非他們要對付自己兩人,又來不及調集高手,才支使賀雲娘使用『美人計』,留住自己。」

  想到這裡,故意問道:「那是為了什麼?」

  賀雲娘道:「沒有什麼,我以往冷面冷心,自從見到了你,就無故作繭自縛,縈念不已,我知道你心上已經有了她,我不想你也愛我,更不願奪人之愛。從西川一路跟蹤,原只是我一念癡情,這幾天是我最清閒的日子,此後只怕我們沒有見面的機會了,所以我想請求你多留幾天,稍慰寂寞……」

  她說的委婉,睜著一雙妙目,粉臉也滿是希冀神色,當然希望尹天騏答應為好多留幾天。

  但尹天騏是鐵面神判耿存亮的徒弟,師傅是個鐵面無私的人,調教出來的徒弟,自然也是鐵錚錚的漢子,那會被美色所惑?不,他心中早已有了先入之見,認為賀雲娘此來,是賊黨使的「美人計」。

  主要是為了不讓自己見到師傅,說出他們在川西的陰謀,因此必須在半路上把自己兩人殺以滅口。

  賀雲娘要自己多留幾日,正好讓他們調集高手,一舉撲殺。

  想到這裡,但覺賀雲娘媚若桃李,毒如蛇蠍,她會兩次不擇手段,暗使詭計,這一次再以色相行詐,那也不足為奇。

  這樣一想,原來對賀雲娘引出唐家堡,在自己重傷之後照料救護的一點感激之心,立時蕩然無存,口中冷冷笑道:「姑娘說的不錯,過了這幾天,咱們就永遠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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