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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這半天工夫,他都在想著心事,胡亂的隨著大家操練,好不容易捱到黃昏,鐘聲終於響了!

  獨臂婆婆揮了揮手,宣佈:「今天到此為止,明天再練。」

  說完,帶著小紅、小青走了,大家也隨著紛紛散去。

  君簫回轉石屋,天色已經有些幽暗。

  今天送飯來的是另一個黑衣漢子,他放下食盒,從懷中摸出一塊製錢大的銀牌,送到君簫面前,恭敬地道:「小的是北字十五號,和羅光一起的,君爺有什麼東西,交給小的,也是一樣。」

  君簫這會看清楚了,他手中一塊銀牌中間鐫刻著一隻蠍子,下面有一個「玖」字,果然和那張字條上的朱紅鈐記,一般無二。

  君簫對常夫人的來歷,和她訓練「四九刀陣」的目的,北字十三號和北字十五號兩人,為什麼要來埋恨谷臥底,是什麼人派他們來的?

  這些疑問,尚未弄清楚之前,豈會輕易把刀陣步法,洩漏給人家?

  他聽了北字十五號的話,一手端著下巴,微作沉吟著:「今天練的只是幾個最基本的動作,而且如何變化,還未教到,這樣就送出去,未免太草率了,此事在下自有主張。」

  北字十五號唯唯應「是」,陪笑道:「小的省得,君爺如果別無吩咐,小的告退。」

  君爺點點頭道:「沒有事了。」

  北字十五號躬身退出。

  君簫點起燈,用過晚餐,埋恨谷已是一片沉寂,他解開包裹,取出那件藍布大褂,吹熄燈火,悄悄出門,掩上木門,一提真氣,縱身上樹,依然踏著樹梢,一路朝西北首飛掠過去。

  進入峽谷,跨過小橋,但見潭水蕩漾,石屋中靜悄悄的不聞一絲聲音,不見一絲聲音,敢情今晚磨刀老人並沒有磨刀。

  君簫身懷上乘武學,雖在黑夜,谷中景物,依然清晰可見,是以腳下並未停止,直向石屋走去。

  剛到門口,磨刀老人已經開門出來,招招手道:「小哥進來。」

  君簫舉步走入石屋。

  磨刀老人迅快地關上了木門,剔亮油燈,忽然轉過身來,目光冷厲,注視著君簫問道:「你叫君簫?」

  君簫看他神色肅穆,心頭暗暗覺得奇怪,慌忙抱拳道:「在下正是君簫。」

  磨刀老人問道:「小哥昨晚曾說,有老漢的一件藍布大褂,可曾帶來?」

  君簫忙道:「在下帶來了。」說著,就把搭在手上的大褂,朝磨刀老人面前送去。

  磨刀老人接過藍布大褂,神情忽然顯得有些激動,雙手起了一陣顫抖,目中也隱含淚光,一下就把藍布大褂緊緊抱在胸前,顫聲道:「果然是老漢之物,八……年……了……」

  他用手背拭拭老淚,繼續問道:「小哥,這件大褂,是什麼人給你的?」

  君簫道:「就是曹娥孝女庵的瞎眼佛婆交給在下的。」

  磨刀老人道:「她和你說了些什麼?」

  君簫道:「那位瞎眼老婆婆說,老丈隱居磨刀溪,不欲人知,就是找到了,老丈也不會承認的,幸好老丈臨走前,這件藍布大褂沒有拿走,她要在下把大褂帶著,就說是她要在下來的,老丈自己的衣衫,自然認得出來,那就不會不見在下了。」

  「唔!」

  磨刀老人微微頷首,問道:「瞎眼佛婆叫你來找老漢,有什麼事?」

  君簫道:「不是瞎眼老婆婆要在下找老丈的。」

  磨刀老人道:「那是什麼人叫你來的?」

  君簫道:「家師。」

  磨刀老人道:「令師是誰?」

  君簫道:「家師南山王道士。」

  磨刀老人道:「令師總該有個姓名吧?」

  君簫道:「是的,家師姓王,諱白山。」

  磨刀老人道:「小哥從師有幾年了?」

  君簫道:「八年。」

  磨刀老人點點頭,問道:「令師要小哥來找老漢,有什麼事麼?」

  這下,可問得君簫一呆,自己臨行之時,師父只說有相重要的事,要自己到孝女庵找瞎眼佛婆,打聽磨刀老人的下落,師父沒有說什麼事。

  孝女庵的瞎眼佛婆好像早就知道師父要自己找磨刀老人的事了,但她只交給自己一件大褂,也沒說什麼。

  自己還以為磨刀老人一定也知道了的,自己要找到這裡,不覺目光一抬,問道:「怎麼?老丈不知道麼?』

  磨刀老人笑道:「令師要小哥來找老漢,難道令師沒有告訴你,找老漢什麼事?」

  君簫道:「家師臨行時交代,有很重要的事,非找到老丈不可,但並沒有說什麼事。」

  磨刀老人一手撚須,點著頭道:「這也難怪,這等重大之事,如何跟你一個小娃兒說?」

  君簫聽得心中一喜,忖道:「聽他口氣,原來他果然早就知道了。」

  磨刀老人看他沒有作聲,接著問道:「小哥不姓君吧?」

  君簫聽得一驚,但立即想到磨刀老人是師父的朋友,可能聽師父說過,這就恭敬地回道:「是的,在下姓蕭,並不姓君。」

  磨刀老人道:「叫什麼名字?」

  君簫道:「在下單名一個俊字。」

  磨刀老人頷首笑哦了一聲道:「你改名君簫,是把蕭俊二字,倒了過來?」

  君簫道:「是的。」

  磨刀老人問道:「是誰叫你倒過來的?」

  君簫道:「家師因在下初次出門,沒有江湖經驗,所以要在下以君簫之名,行走江湖。」

  「唔!」磨刀老人—手拈著花白鬍鬚,說道:「既然是你師父叫你來的,大概你的內功火候,也差不多夠了!」

  君簫不知他在說些什麼?

  但好像師父要自己去找孝女庵的瞎眼佛婆,瞎眼佛婆要自己來找磨刀老人,其中似乎另有緣故!

  磨刀老人不待君簫開口,接著說道:「好吧,你既然來了,那就從今天開始吧!」

  君簫忍不住問道:「老丈已經知道家師要在下找你的來意了?」

  磨刀老人微微一笑道:「不錯,令師要小哥來找老漢,一共有兩件事,其實分開來是兩件事,合起來還是一件事,但目前咱們可得分開來說。」

  他口氣微頓,續道:「第一,是有關八年前的一段往事,只是令師和孝女庵的瞎眼佛婆都沒有告訴你,可見目前還不是說的時候,你日後自會知道。至於第二件事,那就是這件藍布大褂了……」

  君簫聽得滿腹狐疑,問道:「老丈這件藍布大褂怎麼了?」

  磨刀老人藹然笑道:「孩子,你不用多問,待會就知道了。」

  說著,取起那件藍布大褂,雙手一分,「嘶」的一聲,撕了開來。

  不!

  他首先撕下雙袖,接著又沿著領口,把一件大褂,面子和夾裡,撕成了兩片,然後從大褂背後的襯布中間,小心翼翼拆下一塊手掌大的白布。

  說它是白布,其實早已變了黃。

  磨刀老人對這塊手掌大的白布,似是十分珍惜,用指甲挑去沾在上面的布毛絲和斷線,用口吹了吹,又用手輕輕的揮著,一面回頭笑道:「小哥,令師可曾教你練過掌法?」

  君簫道:「家師曾說,他老人家從不使掌,如果使掌的話,當今各大門派之中,要數家父的掌法,獨步武林,所以沒教在下。」

  磨刀老人聽得臉色微變,急急說道:「這話,你不可在外面亂說。」

  君簫道:「是的,家師曾告誡過在下,行走江湖,不可提起家父。」

  磨刀老人點點頭道:「你知道就好。」

  說話之時,放下那塊白布,轉身走到壁角上,雙手捧出一個紅泥小爐,加了幾塊木炭,蹲下身子,打著火石,生起火來。

  君簫忍不住心頭的疑團,問道:「老丈,家師要在下行走江湖,不可提家父,是不是家父有很厲害的仇人?」

  「哦……不,不!」

  磨刀老人一面生火,一面說道:「令師要你以君簫之名,行走江湖,是因為……因為令尊身為一派掌門,你江湖經驗不足,年輕人總會遭遇一些挫折,如果你提出令尊的名頭來,豈不辱了令尊的清名?」

  他這話解釋的當然很勉強,但正如他說的,君簫江湖經驗不足,是以並未聽得出來。

  君簫喜道:「原來老丈也認識家父。」

  磨刀老人笑了笑,搖頭道:「老漢和令師相識,只是聽令師說過令尊大名罷了。」

  他不讓君簫再問,接著說道:「孩子,老實告訴你,令師要你來找老漢,就是要你學掌法來的。」

  君簫肅然道:「原來老丈是當代高人,家師定是要晚輩跟你老人家學了。」

  磨刀老人笑道:「不,老漢隱跡磨刀溪,原是人跡罕至之處,令師只是要你到老漢處來練習掌法,可以不受外人干擾而已,掌法就在這塊布上。」

  他伸手指了指桌上的白布。

  君簫道:「那是老丈掌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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