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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他們手上還緊緊握著兵刃不放,可見他們還沒和人動上手,就驟然死亡,而且死的極快,連兵刃都沒有撒手。

  這是什麼手法所傷?會有這般快法,而且不留絲毫傷痕?一時忍不住俯下身去,仔細檢查了一遍,依然找不到傷在何處?心中不覺大感驚訝,暗想:「這兩人分明被人襲擊致死,何以……」

  突然他目光盯在左首那個大漢的眉心之間,發現了一點針尖大小的黑點,迅速轉過頭去,向右首那個漢子眉心一瞧,果然也有同樣的黑點!

  這一發現,不由瞧的南振嶽心頭猛震!陡然想起九死谷曾聽秋月說過,他們老爺是中毒死的,眉心有一點針尖大小的紫點。

  據說是被仇人「天毒針」害死的,天毒針並不是什麼暗器,是一種十分厲害的毒指。

  後來又聽舅父述說自己父親的死狀,也發現眉心有一點極細青影,極似「天毒針」所傷!

  「天毒針」!這使「天毒針」的人,一定是桃花源中的人,不然左夫人化了十年心血,明查暗防,怎會連仇家是誰,都一無所知。

  南振嶽想到這裡,頓覺心頭一陣激動,緩緩直起身子,只覺一陣涼風,迎面吹來,心神陡然一清,暗想:「自己聞聲尋來,只不過片刻間事,這兩人已經陳屍於此,可見兇手不但出手極快,而且走的更快,大路北首,正是宮主居住的那座高樓了,莫非……」

  瞥見七八丈外,出現了兩條人影,朝自己立身之處奔來!

  南振嶽雖然目力過人,但匆匆一瞥,也不過只看到來的是兩條體形嬌小的黑影,當下一提真氣,身子迅疾朝林中橫閃而入。

  這兩人身法輕捷,走的甚快,轉眼工夫,已到近前!

  南振岳瞧清楚那是兩個十八九歲的宮裝使女,心中不覺暗自驚佩,忖道:「想不到這古桃源中,連婢女竟然也是身懷上乘武功!」

  只聽右邊一個說道:「真是奇怪,這些人難道不怕死的,一個月裡,都要送上門幾個?」

  左邊一個「嗤」的笑道:「等他們知道厲害,已經遲了,還有誰會告訴後來的人?」

  南振嶽心中驀然一震,聽兩個使女的口氣,這座世外桃源,原來竟是殺人不眨眼的地方。

  右邊一個又道:「方才聽二姑說,這兩個人就是半月前那個終南老人的徒弟,叫什麼終南劍戟雙俠。」

  南振嶽知道她們口中的「二姑」,就是易如冰,但「終南老人」這四個字,聽到耳中,不由又是一怔!

  終南老人葉南山,是終南派的掌門人!

  左邊—個道:「說起那個死老頭,真也厲害,守護水洞的人不說,光是咱們太陰宮的姊妹,被他掌風震傷了三個,連四姑都差點受了傷!」

  右邊一個哼道:「最厲害,還不是一樣變了階下囚,哦!那天若不是副護法聞警趕來,宮主就要親自出手了!」

  左邊一個忽然低低的道:「宮主只要伸出一個指頭,就能把天下最大本領的人殺死。」

  南振嶽聽得心頭狂跳不已。兩個宮裝使女卻一邊說話,一邊十分熟練的從地上抓起兩具屍體,挾在肋下,翩然回身走去!

  只聽左邊一個輕笑道:「咱們快送給花婆子去,這會咱們宮前的兩株牡丹花,又有了肥料啦!」

  右邊一個接口道:「是啊!花肥房裡,好久沒進肥料了,花婆子早就嚷著要前山替她設法弄幾個人進來。」

  南振嶽聽到這裡,心中不禁打了一個寒噤!

  桃花源,太陰宮,果然不是善地,把屍體當作種花的肥料,已是殘忍到毫無人道,如果再從外面擄了活生生的人來做花肥,更是令人髮指!

  魔窟!這簡直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窟!

  難道她們這種殺人如草的情形,師傅一點都不知道?否則他老人家縱然和宮主是多年老友,也決不會擔任總護法了。

  是了,這種事兒,她們一定瞞著師傅,自己聽到了,正該告訴師傅才對……就在此時,南振嶽突然覺得一隻溫潤柔膩的手,從身後伸過來握住了自己的手,心中一驚,急忙轉頭看去。

  那是龍學文,他目光之中,似乎流露著驚慌和憂鬱之色,低低的叫道:「大哥……」

  南振嶽道:「兄弟,你已經來了一會了?」

  龍學文輕輕搖了搖頭,道:「我睡不著,想出來走走,看到大哥也在這裡。」

  南振嶽覺得奇怪,龍兄弟什麼事兒,從沒隱瞞過自己,但此刻卻明明是在撒謊!

  憑自己的耳目,龍兄弟腳步最輕,到了身後,自己決不會一無所覺。

  除非自己出來之時,他就跟在身後,隱身林中,後來自己發現兩個宮裝使女奔來,閃身入林,就落在龍兄弟附近,那時自己只注意兩個使女,才忽略了身後有人。

  想到這裡,不禁微微一笑,道:「兄弟來的正好,我有話和你說。」

  龍學文神情緊張,目光迅速朝左右瞥過,輕聲道:「大哥,我想回去,我們回去再說好麼?」

  南振岳知道龍兄弟心思慎密,他怕這花林附近,有人監視,所以要自己回去了,這就點點頭,回身朝精舍奔去。

  片刻工夫,已奔到樓下,南振嶽當先縱身躍起,快到窗口,只見他聯手也不按一下,身形一縮,好像一縷輕煙似的,嗖地朝視窗飛入。

  龍學文瞧的暗暗心折不已,忖道:「像他這般年輕,這般人品,又有這般身手的人,當真千萬個人中,也挑不出半個來,只是自己……」

  他感到心頭一陣混亂,這是他這多天來,一直矛盾不安的緣因,今晚他已經下了決心:「縱使自己……」

  「自己不能……」

  「自己一定要……」

  於是,他也迅速的跟蹤躍起,伸手輕輕一按窗沿,飛了進去。

  這是下弦月,半輪殘月,斜掛在天空,昏暗得好像有氣無力一般,房中自然也顯的一片黝黑。

  南振嶽走近床前,正待點燃燈火,龍學文隨手關上窗門,緩緩走了過去,伸手拉著南振嶽低聲叫道:「大哥……」

  南振岳發現龍兄弟拉著自己的手,好像有些顫抖,問道:「兄弟,你怎麼了?」

  龍學文道:「說話聲音低些,不要驚動了那個丫頭。」

  南振嶽只覺孤男寡女,深更半夜的同在一室,心頭不覺一凜,忙道:「兄弟你快放手,讓我點起燈火。」

  龍學文急道:「大哥,不能點燈。」

  不容南振嶽接口,接著說道:「大哥,你不是有話要和我說麼?就坐下來說咯!」

  一面拉著南振嶽的手,在床沿上並肩坐下。

  南振嶽雖覺自己和龍兄弟情如手足,但總是男女有別,又苦於甚難啟齒,只好和他一起坐下,定了定神,才道:「兄弟,你剛才一定也聽到了,這裡只怕不是善地。」

  龍學文低著頭,道:「大哥……」

  他只叫了一聲「大哥」底下的話,竟然說不出來。

  南振嶽目注著他,奇道:「兄弟,你今晚怎麼吞吞吐吐的,有什麼話,只管說出來。」

  龍學文道:「我心裡亂極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好。」

  南振嶽道:「是了,我也覺的心裡有許多疑問,我想,我們應該商量商量對策才好。」

  龍學文吃驚道:「大哥,你想如何呢?」

  南振嶽沉吟了下道:「我想,這裡宮主和師傅原是數十年的老朋友,不過師傅和他已多年不見,我相信他老人家一定不知道這裡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窟,才會答應擔任總護法的職務,因此,我想明天先稟明師傅,再作道理。」

  龍學文心頭,起了一陣劇烈的顫抖,他想鎮定,但他的臉色,愈聽愈變的蒼白,壓低聲音,急急說道:「不能……大哥,你千萬不能!」

  南振嶽道:「那為什麼?」

  龍學文忽然嘴角牽動,數度欲言又止,最後終於一下撲到南振嶽肩頭,顫聲道:「大哥;我不知道……你相信我,,你馬上離開這裡……」

  南振嶽愕然道:「兄弟,你今晚怎麼了?」

  龍學文肩頭抽動,他似乎在哭,但卻不敢哭出聲來,突然,抬起頭來,滿面淚痕的道:「大哥,你現在走,還來的及,你一個人走,現在馬上就走,不要問我原因,大哥,我求求你,相信我……」

  南振嶽驚奇的瞧著他,道:「兄弟,這幾天,我發現你神思不屬,好像有著極大心事,你有什麼困難,總該告訴我才對!」

  龍學文拭著淚水,搖頭道:「沒有,你走了,我就沒心事了。」

  南振嶽道:「那麼你呢?」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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