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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她傷心的是自己未看到祝文輝傷勢痊癒,就成永訣!

  她有祝文輝給她的勇氣而脫離魔掌,如今捨身以報,為祝文輝而死。

  這是她值得安慰之處,她眼角雖有淚水,但嘴角卻有了笑意。

  朦朧月色,漸漸被一片烏雲遮掩!

  夜色如墨,突然一聲受到創傷的驚呼,劃破了黑夜的沉寂!

  烏雲很快的過去,淡淡的月光,又灑到飛燕的臉上,她依然站在廟門口,凜立不動!

  「金琵琶手」的無形壓力,已經消失,飛燕忍不住倏然睜開眼來,鄢茂功不知何時,已經走的無影無蹤!

  原來方才發出驚呼聲的,竟非飛燕,而是琵琶手鄢茂功。

  那是鄢茂功在「金琵琶手」出手之際,遭受到創傷,負傷而逃!

  飛燕自己知道,她在「金琵琶手」的壓力之下,連杖頭都挑不起來,自然不會是她出的手。

  太行一叟!

  不,他老人家這時還在替祝文輝療傷,需要半個時辰。

  那麼,出手的人會是誰呢?

  她掄目四顧,四周一片黝黑,沒有風,連樹枝都沒動一下,哪有什麼人影?

  她左手不自覺的按著胸口,心跳還沒有停止,但到底是誰出手救了她,她幾乎連一絲影也想不到。

  不,她驀然想起在暗中指點他們到觀音堂來的那位高人!

  一定是他!

  除了這位隱身高人,還有誰能把琵琶手鄢茂功驚走?

  飛燕心頭不覺升起無限感激之情,仰首向天,口中喃喃的道:「多蒙老前輩兩番出手賜救,弟子永遠感激不盡!」

  話聲甫落,突聽耳際響起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說道:「好孩子,你記著就好。」

  這聲音細如蚊蚋,但聽來十分清楚。

  飛燕急忙舉目四顧,依然不見人影,忍不住問道:「老前輩是那一位高人?可否容弟子拜見一面?」

  那聲音笑道:「老身是誰,你日後自會知道,有一點,你娃兒聽著,桑老頭肯傳你一招降龍杖法,實在難得,他一生從未收過門人,也沒有妻子兒女,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你莫要當面錯過,還有,今晚之事,你只說鄢茂功看了你的杖法,自行退去,千萬不可說是老婆子把他趕走的。」

  飛燕點頭道:「弟子記得。」

  那聲音不再說話,自然是已經走了。

  飛燕不知這自稱「老婆子」的人是誰?但可以想得到是一位老婆婆無疑,她把這位老婆婆叮囑的話,重又想了一遍,牢牢記在心裏。

  過了不多一會,只聽殿內傳出太行一叟的聲音道:「女娃兒,你可以進來了。」

  飛燕心頭一喜,一手執著藤杖,匆匆回身進去。

  只見太行一叟盤膝坐在祝文輝身邊,雙目微闔,臉上隱見汗水。

  祝文輝躺臥地上,雖然雙目緊閉,但呼吸均勻,看去有如熟睡一般,甚是安適。

  飛燕一看情形,便知道太行一叟方才是以本身功力,替祝文輝療治傷勢。

  顯然,為了替祝文輝療傷,他還耗損了自身不少功力。

  一時對太行一叟感激的流下淚來,把藤杖朝老人身邊一放,突然伏身拜倒在地,顫聲道:「老前輩大恩大德,弟子一世報答不盡……」

  太行一叟緩緩睜目,莞爾一笑道:「你起來,老夫看得出來,這年輕人對你很重要,他現在已經無礙了,只要再養息一天,就可復原。」

  祝文輝對她當然很重要,但這話從太行一叟口中說出來,飛燕臉上不禁一紅,當下反手抹抹臉上淚珠,依言站起。

  太行一叟口中唔了一聲,目光一抬,問道:「方才來的可是黃教門下那個姓鄢的麼?」

  飛燕點點頭道:「是的。」

  太行一叟道:「他有沒有和你動手?」

  飛燕想起方才那位隱身婆婆的話來,如果和鄢茂功動手,自己就絕非鄢茂功的對手,他如何會退走的呢?心念一動,含笑道:「和鄢茂功同來的,還有一個崔老九,他伸手抓來,被弟子使了一記老前輩教的手法,就把他腕骨擊碎了,鄢茂功似乎不信。他欺到門口,弟子又使了老前輩教的那記杖法,把他逼退了五六步之多。」

  太行一叟微微一笑道:「他如何肯甘休!」

  飛燕道:「他問弟子這杖法是什麼人教的?弟子就說出了老前輩的名號……」

  太行一叟一手摸著白髯,「唔」道:「他怎麼說?」

  飛燕嗤的笑道:「他似乎不大相信,定要會會老前輩,但崔老九附著他耳朵邊,低低的說了幾句,鄢茂功臉上有些異樣,重重的哼了一聲,才說:本座不信他『降龍杖法』高明到如何程度,你說他此時正在坐功,本座也不難為你,告訴他,終有一天,本座要領教他的杖法,就這樣走了。」

  太行一叟呵呵笑道:「那是姓崔的告訴了他,就是花含羞見了老夫,也要禮讓三分,他才自找臺階走的。」接著口中「嗯」了一聲,又道:「說來也真險,他真要對你施展『金琵琶手』憑你僅會一招杖法,就難以和他抗拒了!」

  飛燕心裏暗道:要是沒有那位老婆婆出手,我差點就傷在他「金琵琶手」下了。

  太行一叟望望飛燕,說道:「時間不早,你折騰了半夜,也該坐息一會,老夫要去睡了,這顆藥丸,明天一早,他醒來之後,就得空肚吞服,然後要他好好運功。」

  說完,隨手遞過一顆朱紅藥丸,起身朝右廡而去。

  飛燕把藥丸收入懷中,輕盈的走到祝文輝身邊,蹲下身去,伸手摸摸他臉頰,額間微微有汗。

  她真像妻子照顧丈夫一般,從襟下抽出一方繡花帕兒,小心而輕柔的替他拭去汗漬,才傍著他席地坐下。

  這一個晚上,真是她十八年來,變幻最多的一晚了。

  在今晚之前,她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突然脫離花字門,會跟著祝文輝,會有勇氣和右護法動手──

  正因為這些出乎意外的變化,在這短短半夜之間,使她有如經歷了一二十年一樣,身心都感到極端的疲倦。

  才一坐下,眼皮就重得睜不開來,不知不覺間,靠著牆角沉沉睡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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