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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楚秋帆心中暗想:「看來這口訣是各種武功之祖,荀賢弟的意思,敢情是要自己先把它熟讀了,記在心中,慢慢再去領悟了。」當下就耐著心,不問是否懂得口訣中的精義,按照字句,生吞活剝,背誦了幾遍,漸漸已能朗朗上口,這樣足足花了半個多時辰,才算背熟。

  等到背熟之後,雖然詞句仍多不解之意,但卻也稍有所悟。

  他發觀這些詞句全是極為深奧的手法原理,試把師父教目已的拳術和自己默記下來的白鶴道長、毒龍叟的手法互為參證,果然有許多暗合之處,但也有不少相悖之處。

  暗合之處,就是這些手法的變化精微之處。至於和口訣相悖之處,再仔細加以思索揣摩,竟然發觀這些手法似有破綻。

  這不就是說這篇《萬法歸宗要訣》,真成了天下武學之祖的寶庫了麼?

  這就難怪那天晚上,自己明明不是毒龍叟的對手,但暗中指點自己的那人卻能洞燭機先,破解毒龍叟的招法。

  他有了這一發現,心中又是喜歡,又是駭異,慨歎武功一道當真學無止境,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想到這裡,就專心一志,逐字逐句的鑽研文句,化了大半夜工夫,果然又稍稍領會了一些。

  一來他究竟練武的時間尚淺,對敵經驗不足,二來,他對各門各派的武功一無所知,也沒有機會見識過。

  他所熟知的,只圃于師父教的六合門拳劍和目睹默記的白鶴道長和毒龍叟的幾百招攻拒手法,因此他在文句上所能體會領悟的,也只有局限於這些而已。

  楚秋帆就憑著這點領悟,把自己串連起來的兩套掌法(鶴形、蛇形)逐式研練,再作了一番去蕪存菁、改正破綻的整理工作。

  這樣又花了幾天時間,才算完成了初步工作。他把二百多手鶴形掌—再濃縮,暫定為八十一招。二百多手蛇形掌,暫定為七十二手,心想:「今後只要自己對口訣多有領悟,隨時可再修改增刪的了。」

  這是三個月後的早晨,晨曦初上,楚秋帆剛剛盥洗完畢。

  董老實左手挽著竹籃,興沖沖的走了進來,一眼看到楚秋帆,就拱著手含笑道:「恭喜楚相公讀書有成,總算功行圓滿了。」

  楚秋帆望著董老實,心中暗暗覺得詫異,問道:「老丈怎麼知道的?」

  董老實放下竹籃,摸了把下巴,笑道:「小老兒哪會知道,還不是聽荀相公說的。」

  楚秋帆欣喜的道:「荀賢弟來了麼?」

  董老實道:「荀相公已經走了,他說楚相公已經把一本什麼經書全讀熟了,今天可以下山去了。」

  楚秋帆失望的道:「苟賢弟怎麼不上山來呢?」

  董老實道:「苟相公說,他還有事待辦,不能趕來送行,楚相公下山之後,他自會趕去和楚相公見面的。兄弟如手足,也就不用拘泥形式了。」

  楚秋帆道:「他還說了些什麼嗎?」

  董老實忽然笑道:「看,小老兒只顧說話,倒把正事給忘了。荀相公有一封信,要小老兒面交楚相公的。」說話之時,伸手從竹籃中取出一個信封,遞了過來。

  楚秋帆接到手中,上面果然寫著:「面呈楚大哥親啟」,字跡清瘦,極為嫵媚,封口也並未粘上。當下急忙從裡面抽出一張素箋,映入眼簾的是數行娟秀的簪花楷字,寫著:

  書奉大哥右案:別來無時不蘿轂為勞,每思長夜剪燭,一傾契闊,弟念及大哥朝夕用功正勤,不宜有擾清神,徒自臨風悵觸而已!

  屈指三月,修習玄功,當屆功行圓滿之期,可喜可賀。弟因要事遠行,不克把盞送行,良感歉疚,手足之誼,當不弟責也。一月後,請至銅官山羅漢庵問銅腳道長,切切勿忘。

  臨穎依依,書不盡言。弟蘭蓀沐手拜上。

  這三個月來,楚秋帆天天都研讀著那冊手抄本的《運氣圖解》,書上字跡,早就看得極熟。

  這時看到荀賢弟的信和書上字跡,分明是—個人的手筆!一時心中頓然明白過來,這手抄本明明就是荀賢弟抄的。他有意成全自己,又怕自己不接受,才說他這冊書是他無意中得來的,把它送給自己,就是要留自己在此修習玄功。

  這份感情,除了師父,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就是荀賢弟了!

  他手中拿著信箋,熱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董老實只作不見,自顧自從竹籃中取出碗筷,擺好兩碟小菜和一鍋稀飯,才回頭道:「楚相公,快吃早餐了。」

  楚秋帆用衣袖拭幹眼淚,問道:「老丈,荀賢弟信上說要在下一月之後去銅官山羅漢庵問銅腳道長,他可曾和你提及?」

  董老實搖搖頭道:「這個荀相公倒沒有說起,不過他信上這麼說了,必然有事,楚相公不可忘記了。」

  楚秋帆道:「荀賢弟對在下義重如山,在下怎會忘記?」

  董老實低「哦」一聲道:「荀相公只在給你信上寫了,沒對小老兒說,可見此事不能讓外人知道。楚相公下山之後,切莫對人提及才好。」

  「老丈說的是。」楚秋帆點點頭,把信收好,一面問道:「但不知老丈可知銅官山在哪裡麼?」

  董老實笑道:「這個小老兒知道,銅官山在皖南銅陵南首,楚相公到了皖南,一問便知。」

  楚秋帆忽然想到荀賢弟送給自己這冊手抄本《運氣圖解》,其實乃是一冊修習上乘內功的秘笈。自己下山之後,行走江湖,萬一遺失,豈不愧對良友?心念一轉,這就說道:「老丈,在下有一事奉托。」

  董老實笑道:「楚相公怎麼客氣起來了,有什麼事,但請吩咐。」

  楚秋帆取過手抄本,雙手交給董老實,鄭重的道:「這冊書,乃是海內孤本,十分珍貴。在下行走江湖,帶在身邊,實有未便,想請老丈代為收藏,等苟賢弟回來,交與荀賢弟。」

  ▼第九章 白衣少女

  董老實看他神色極為鄭重,他雖不知道這是什麼書,也用雙手接過,笑道:「楚相公放心,小老兒會好好保管的。」說罷,果然揣入懷裡。

  董老實又從竹籃中取出一個青布小包,輕輕放到桌上,含笑道:「楚相公,這裡是五十兩銀子和五十兩金葉,是荀相公要小老兒轉交給你的,楚相公請收下了。」

  楚秋帆道:「怎好叫荀賢弟如此破費?」

  董老實陪笑道:「苟相公知道楚相公是個狷介之人,但出門在外,到處都得花錢。荀相公家財萬貫,這點銀子,算不了什麼。何況他和相公又是情同手足的異姓兄弟,楚相公也不用推辭了。」

  楚秋帆原是性情豁達之人,聞言爽朗一笑,點頭道:「荀賢弟對我情義,勝過同胞手足,對我厚賜也勝過金銀,何止萬倍。他知道我身無分文,故而贈我盤纏,在下豈會推辭?」

  董老實也爽朗的大笑道:「楚相公俠骨柔情,果然豪邁過人,荀相公真沒白交你這個朋友!」

  楚秋帆自小追隨師父,各門各派的人也見得多了,他一直以為董老實只是一個山間老農,但聽了他這幾句話,心中不禁一動,暗道:「看來這位董老丈,似乎也是隱跡林泉的高人,自己真是看走眼了。試想一個山間老農,怎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只不知他和荀賢弟是什麼關係?」

  但仔細打量,董老實彎腰駝背,行動蹣跚,雙目也老眼迷矇,又不像是有武功的人,一面連忙拱手道:「老丈過獎,在下在這裡一住三個月,每天三餐,都要老丈親自送來,這份厚愛,在下不敢言謝,只好永銘在心了。」

  董老實道:「楚相公言重。小老兒給荀相公送飯,這段山路,早就跑慣了,算不得什麼。粗肴淡飯,小老兒也沒和相公客氣哩。」

  楚秋帆伸手取起桌上銀包,問了下山路徑,就向董老實拱手作別。

  董老實一直送出山門,說道:「楚相公,小老兒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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