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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馮小珍道:「我們已經等了這許多時候,酒菜還沒送來,他們剛一坐下,酒菜就跟著上了,真是氣人。」

  穀飛雲含笑道:「三弟就是急性子,人家酒席可能是早就預訂了的,所以上得較快,我們是後來叫的,自然要慢一點了,好在我們又沒有什麼事,等一會也不要緊。」

  馮小珍道:「但我們可不是吃飽了來的,你難道不餓?」

  穀飛雲笑道:「出門在外,凡事總得忍一忍。」

  果然,過了一回,一名跑堂送來酒菜,一面陪笑道:「公子爺,對不起,讓四位久等了。」

  「沒關係。」

  穀飛雲問道:「夥計,正中間那一桌,坐在首席位上的是什麼人?」

  跑堂輕啊一聲。笑道:「原來公子爺四位是路過的,所以連段大爺都不認識了。」

  跑堂的慌忙告歉道:「公子爺原諒,小的正在忙著呢!」

  說完,匆匆退走,他確實在忙著,好多張桌上,都等著他上菜。

  穀飛雲心中暗道:「這姓段的大概是鄭州一方之霸,跑堂所以慌慌張張的走開,不敢多說。」

  這時從樓梯又走上來兩個人,前面一個是身穿土布夾褂的老者,看去五十出頭,腰背微彎,手裡提一把二胡。

  後而跟著一個穿青布衣衫的姑娘,約莫十八九歲,生得頗為清秀,額前梳著劉海,兩條烏黑的辮子,垂在微見隆起的胸前,腰肢纖瘦,底下穿一條褲管狹窄的青布褲,露出三寸金蓮,鞋尖上還綴了一個絨球,雙手抱著一張琵琶,低垂粉頸、似有羞澀之狀!

  這兩人不用說是賣唱的了,他們剛上得樓來,就在樓梯口壁下站停,穿土衣褂的老者立即調了兩聲弦,拉出輕柔的樂聲,青衣女子隨即展開歌喉,唱了一曲小調。

  她聲音又嬌又甜,婉轉得有如出谷黃鶯,好不動人,整座大廳,不覺爆出一片掌聲。

  青衣女子手抱琵琶,躬躬身,低聲說道:「謝謝!」

  只見站在段大爺身後的一名漢子朝兩人走去,大不刺刺的道:「大爺叫你們過去,好好彈唱幾曲。」

  穿土布衣褂的老者連忙抱著拳,陪笑道:「是,是,多謝管家關照。」

  那漢子只打鼻孔裡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土布衣褂老者慌忙提著二胡跟了過去,青衣女子則跟在老者身後,懷抱琵琶,垂首而行。

  大廳上食客早已爆滿,這時那青衣女子從一排十數席中間走過,每一個食客,每一雙眼睛,都直勾勾從前面一直打量到後面。

  有的人注意她胸前被緊緊束縛,而又隱約渾圓的雙峰,有的人緊盯著她因柳腰輕微扭動而擺動的臀部。

  也有一直盯著她只怕連三寸還不到的纖纖蓮足,恨不得輕輕捏在手裡把玩一陣,有的人更是伸長脖子,好像嗅到了因風傳來她身上似有若無的幽香!

  酒樓上本來多的就是這些自命風流的登徒子,這回遇上了這般可喜的娘兒,自然要評頭論足一番。

  馮小珍看得氣道:「這些人賊禿嘻嘻的好似一輩子都沒見過女人!」

  荊月姑壓低聲音笑道:「所以行走江湖還是穿男裝方便多了!」

  土布衣褂的老者和青衣女子走到中間一桌,朝段大爺躬身施了一禮,就彈奏起來。

  二胡和琵琶,本來都是胡人的樂器,所以一起演奏,聲音可以合得很好,更悠揚動聽,賞心悅目!

  不,賞心悅目的不是樂器,是人!

  青衣女子雖然布衣荊釵,沒有化妝,更沒有妝飾,但她歌喉乍展,輕輕的,軟軟的,脆脆的,嬌嬌的聲音從她櫻桃小口,薄薄、紅紅的兩片嘴唇中吐出來的時候,她兩條彎如新月的眉毛,似挑似皺,她一雙比秋水還明亮的眼睛,也似凝似睇,紅馥馥的兩頰,也似羞似笑!

  她這一啟嘴,兩排編貝的牙齒,比羊脂白玉還白,時啟時闔,晶瑩得發亮!

  總之,她歌喉已經夠迷人了,但她眉毛、眼睛、嘴唇、貝齒,甚至楊柳般的腰肢都隨著歌聲,隨著歌詞,把淺喜,深怨,似羞還笑的表情都一一表露出來。

  她這種表情,已經看得全堂食客如醉如癡,但她這種表情幾乎有十之六七是朝段大爺投去的。

  他是出錢的人,應該比別人多享受一些,這也是應該的。

  天下男人,沒有不好色的,段大爺好得更厲害,他有錢,這是玩女人第一個最重要的基本條件。他有本錢,身材魁梧,功夫上乘,這更是玩女人第二個最重要的基本條件。

  男人如果沒有第二個條件,任你堆起金山銀山,也沒有用,試想連皇帝老子的後妃都要送頂綠帽子給萬歲陛下戴戴呢!

  段大爺外號「鄭州虎」,女人玩得多,絕色女人也看得多了,但他此刻心裡卻升起一種念頭:「這般可喜娘罕見,如果和她真個消魂,不知該如何消魂……」

  因此耽耽虎視著青衣女子的一雙大環眼,漸漸越眯越細,簡直已在想入非非!

  就在大家都被歌聲樂聲所陶醉的時候,突然間,從青衣女子懷抱的琵琶中爆出一蓬閃亮得如同火花的銀針,朝段大爺面前激射過去。

  拉二胡的土褂老者得也在此時腰幹一挺,雙手抬處,左手腕底奪奪輕響,射出五支梅花袖箭,右手揚起,打出三枚穿心釘。

  暗器甫發,兩條人影同時疾撲而起,土褂老者飛身上桌,腳尖堪堪點到桌面,手中二胡已朝段大爺當頭砸落,青衣女子則一下搶到段大爺身邊,左手一把亮銀匕首閃電朝他心窩刺去。

  這一段活,說來較慢,實則快速無比,全堂食客雖然看到燈光下飛起一蓬閃亮的東西,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只聽到兩聲大喝和一聲大笑同時響起!

  兩聲大喝,發自段大身後的兩個隨從,這兩人如果是保鏢,也只第三流的保漂而已!

  但他們出手十分迅速,站在右首一個右手亮出一支鐵尺,只在段大爺面前輕輕一圈,就把一蓬七十二支細細如牛毛的淬毒琵琶飛針一齊收了過去。

  左首一個右手伸處,向空連撈,居然有如探囊取物般,把五支梅花袖箭和三枚穿心釘一一撈住,手法輕靈已極。

  也在這同時,兩人左手同時推出,呼呼兩聲,兩道掌風一左一右,彙集的焦點,正好是飛身上桌的土褂老者。

  這兩道掌風力道本己極強,交匯成一道,力道自然更增強了。土布大褂老者二胡還沒砸落,掌風已經湧到,逼得他不得不往後躍退。

  這聲大笑,卻是從鄭州虎段天發口中發出來的,他端坐不動,看看兩個手下替他擋去一蓬飛針和五支梅花袖箭、三枚穿心釘,逼退土褂老者,然後他出手了,右手一抬,五指如鉤,一下朝青衣女子執匕右腕抓去。

  直到此時,食客們才發現這兩個賣唱的竟會是刺客,行刺的對象會是沒人敢惹的鄭州虎段大爺!

  這不是老虎頭上拍蒼蠅?

  食客們立時哄然四散,避之唯恐不及,一時桌翻椅倒,亂成一片,唯一沒有站起的食客,桌上酒菜也能夠保持原狀的。

  就只有穀飛雲的那一桌了。

  兩個段大爺的隨從保鏢合力推出一掌,把土褂老者逼得從桌上一個筋斗翻出去兩丈光景,堪堪落到地上,兩人也跟蹤著飛撲而來,一左一右落到土褂老者面前。

  這一瞬間,兩人手中業已亮出兵刃,左首一個是一條六尺長的黝黑鐵煉,右首一個仍是兩尺八寸長的鐵尺,同樣黝黑如墨,舉步朝前逼上。

  食客們早巳紛紛讓開,留出了一大片空地。

  土褂老者也迅速從二胡中抽出一支軟劍,左手依然提著二胡,口光炯炯盯注著兩人,冷冷的道:「原來是尺煉雙殺!」

  尺爍雙殺呼延贊、呼延弼兄弟,是出了名的凶煞,一個使尺,一個使煉,精擅合搏,江湖上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來歷,據說他們從出道江湖,一直沒有落敗過一次。

  他們居然當了鄭州虎段天發的跟班!不用說,這是段大爺出得起銀子,自然會有人來當保鏢了。

  段大爺也是會家子,而且身手絕對不是泛泛之輩,跟他當保鏢,實在輕鬆得很!

  試想在鄭州方圓百里,誰敢輕捋虎鬢?

  鄭州虎段天發在鄭州府,財勢雄厚,最大的靠山,還是他有個堂哥在少林寺出家,據說身份還不低,江湖上誰不賣他一個交情?

  尺煉雙殺殺的人不在少數,仇人多了,白道中人更是放不過他們,替段大爺當保鍛,既有優厚的待遇,又可躲過白道中人的追緝,豈非一舉兩得?

  尺煉雙殺果然勇猛絕倫,每一記鐵尺,每一記鐵煉,都沒有花招,記記都是可以把你搏殺的殺著。

  尤其兩人聯手,心有默契,尺與煉就像是一個人用左右手使出來的一般,淩厲緊湊,絲絲入扣!

  土褂老者右手揮動一支細長軟劍,左手揮舞的是一把鐵二胡,功力也相當深厚,本來以他的武功,換了任何兩個敵人,他以沉重的鐵二胡專磕敵人兵刃,那麼他右手軟劍就足可發揮威力,乘隙進招,置敵人於死地。

  但是他遇上的兩個敵人是尺煉雙殺,尺煉聯手,幾乎無懈可擊,他除了記記和對方兩人硬拚,沒有一點可乘之隙。

  三人就這樣陷入了纏鬥,要看誰先露敗象,對方才可以占得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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