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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為首那人道:「你還有何話說?」

  范義道:「老漢自問和諸位近日無怨,往日無仇,諸位衝著老漢而來,應該有個說法?」

  為首那人道:「就算在下要你的命吧!」

  范子雲聽得大怒,劍眉一挑,朗聲喝道:「老管家好好的問你,你敢如此說話?」

  范義朝他搖手,倏地從腰間取下旱煙管,洪笑道:「朋友藏頭縮尾,算得什麼人物,諸位要老漢的命可以,先取下你們蒙面黑巾來。」

  為首那人陰惻惻一笑道:「你要知道在下是誰?那很好,你就去問閻老二吧!」

  說到這裏,左手一揮,喝道:「你們給我剁了他。」

  圍著范義的七個漢子,依然手持兵刃,作出欲上之勢,但並未真個出手。

  為首那個人看出情形有異,大喝道:「你們還不……」

  忽然身軀一震,底下的話就沒有再說出來。

  就在此時,范義只聽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老管家,你們可以走了。」

  范義一怔,再看那為首之人目中露出焦急之色,只是站著不動,心知必有高人暗中相助,制住了對方的穴道。這人自然是那個在埠頭上投紙團給自己的那人無疑。

  他心中雖覺疑團重重,這些人在光天化日之下,以黑巾蒙面,衝著自己而來,自己和他們又無怨無仇,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他真想伸手去撕下對方蒙面黑巾,看看那為首之人究竟是誰?但他畢竟昔年闖過江湖,知道江湖的忌諱,既然這隱身暗處的高人,要自己二人走,其中必有緣故。心念迅快的一轉,這就回身道:「少爺,咱們走吧!」

  范子雲望望圍著自己二人的十幾個蒙面人,遲疑的道:「他們……」

  范義道:「少爺不用理他們,咱們只管走就是了。」

  范子雲驚奇的道:「老管家,是你制住他們的?」

  范義催道:「少爺不用多問,你上了馬,老漢慢慢再告訴你。」

  范子雲沒有再問,依言上馬,范義跟著也翻身上馬,一抖韁繩,兩匹馬洒開四蹄,往官道上絕塵而去。

  十幾個蒙面漢子依然原式站在那裏,一動沒動,連為首那人也睜著眼睛,任由二人離去,一句沒吭。直等兩匹馬走得沒了影子,右首一片松林間,一拐一拐的走出一個人來。

  這人長髮披肩,身上鶉衣百結,右肩掛一個破布袋,右脅拄一支短拐,走起路來彎著腰,短拐點在石板上發出沉重的「篤」、「篤」之聲,原來是個老叫化。

  他以拐拄地,走的自然不快,等他好不容易彎腰駝背的走到為首那人身邊,左手在為首那人肩頭輕輕拍了一下,含笑道:「這位大爺是在打盹麼?」

  為首那人但覺身軀一震,如釋重負,方才被制的穴道,頓告消解,心頭暗暗一驚,目注老叫化,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老叫化斜視著他,說道:「大爺看我是什麼人?」

  為首那人道:「這麼說,在下的穴道,是你朋友解開的?」

  老化子露齒一笑道:「我只會要飯,哪會解穴?」

  為首那人嘿然道:「朋友真人不露相;你替在下解開穴道,那是好事,在下感激不盡,老哥何用推託?」

  老叫化忽然眼睛一亮笑道:「我原是路過此地,看你大爺一直站著沒動,只當你等人等得不耐煩了,在打盹呢,所以拍了你大爺一下肩膀,沒想歪打正著,倒給你大爺解了穴道,大爺是不是要賞我幾文?」

  為首那人目中異芒一閃,問道:「你怎知我在等人?」

  老化子聳聳肩,笑道:「這個嘛……」他沒往下說。

  為首那人道:「你老哥不是要幾文銅子麼?」

  老化子聽得大喜,連連地點頭道:「正是,正是,我……小人總算是替大爺解了穴,大爺隨便賞,隨便賞……」

  為首那人伸手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左掌心一攤,說道:「你老哥只要說出如何知道我在這裏等人,這錠銀子就是你的了。」

  老叫化只希望他賞幾文銅錢,他取出來這錠銀子,卻足有二三兩重,這下老叫化可瞪大了眼,咽下了口水,連連陪笑道:「我說,我說,那是方才老叫化已有兩天沒有進食了,肚子餓得心頭發慌……」

  為首那人道:「在下已經說過,你只要說出來,在下這錠銀子就是你的了,足夠你吃上七八頓,你別盡說廢話。」

  「就是、就是!小人說的可不是廢話。」

  老化子陪著笑道:「就在一個時辰以前,小人在前面林子裏,看到一隻低飛的鴿子……」

  為首那人問道:「鴿子如何?」

  老叫化道:「小人從小會打彈弓……」

  他左手從布袋中取出一張用樹丫縛著兩條極細牛筋的彈弓,朝為首那人面前晃了晃說道:「小人既然看到那鴿子飛得很低,自然不肯放過,就用石子把它彈了下來。不想那鴿子腳上縛著一個竹筒,那是一頭信鴿……」他手中這張彈弓,原來只是小孩玩的。

  為首那人急忙問道:「你可曾打開來看?」

  老叫化道:「不看怎會知道你老在這裏等人,要殺一個叫范什麼的老管家?」

  「你……」為首那人突然目射兇光,喝道:「……該死…」

  「刷」的一聲,雁翎刀橫著朝老叫化肩頭劈來。

  老叫化道:「你大爺說過,就得算數,這錠銀子就是我的了。」

  伸手就朝為首那人手上來搶銀子。

  兩人動作,幾乎是同一時候發生的,老叫化一下就搶到了銀子,為首那人一刀也斫到了老叫化的頸上。

  為首那人只覺左手一鬆,銀子被人搶走,但他的右手也同樣的一鬆!原來雁翎刀快斫上老叫化的時候,老叫化搶到銀子,滿心歡喜,往後退了一步,刀鋒順著他肩頭劃過,劈了個空!

  為首那人豈肯甘休,倏地跟上一步,雁翎刀一轉,刀光一閃,直向老叫化心窩便扎!

  這一刀遞得更快,幾乎令人目不暇接!老叫化連後退都來不及,口中不覺怪叫一聲!

  為首那人只當已經扎中了對方要害,定睛瞧去,但見自己一柄雁翎刀,不知怎的,竟然被老叫化緊緊的抉在右肋之下,心頭方自一驚!

  老叫化陪笑道:「大爺這又何必?為了一錠銀子,就要殺人,好了,老叫化這錠銀子也不要了,大爺拿去吧!」

  左手掌心一攤,朝為首那人當面送了過來。

  為首那人眼看鋼刀被挾住,用力一抽,哪想抽得回來?此時更見老叫化左掌還托著銀子,朝當胸送來,一時無暇再收回鋼刀,只得手指一鬆,棄刀往後躍退。

  老叫化望著他,聳聳肩,笑道:「大爺怎麼了,銀子不要,連刀也不要了麼?」他先把銀子往懷中一塞,左手握刀,歪著頭,朝刀上看了一眼,笑嘻嘻的道:「大爺這柄刀,大概殺過不少人了,刀上血腥味重得很,但這柄刀,要殺老叫化,就不夠鋒利了,大爺信不信?」

  他隨著話聲,往前湊上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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