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絕命旗香羅扇 | 上頁 下頁
一三二


  本來他早見仲玉,在山下漫步而行,即想用「陰磷化膚液」暗襲,但又慮及時對方武功奇高,深恐一擊不著,自己就得送命。

  未幾,又聞繡紋趕來,這一下他以為增湊人願,讓仲玉二人再起口角紛爭之時,乘其不備便好下手。

  誰知,他二人不但未起衝突,反而又和好如初,而且親密得如同久別重逢一般,此刻他想:在這天時地利的條件之下,再不下手以後恐無此機會……不若乘他兩個親密之時,冒險孤注一擲吧意決,乃慢慢直起身來,俯首下望,見仲玉和繡紋仍在相偎一起,頓即手扣「陽磷化膚液」,臉上掠過一絲獰笑,單腿集運真力,猛地向身前幾塊巨石掃去。

  接聞「蓬」地一聲,那幾塊巨石,吃他重逾千斤的一掃之力,如同滾木雷石一般,呼哪直滾而下,隨之,漫天塵土飛揚之中,驟起山崩地裂似的巨響,而那幾塊巨石下沖主力,又帶動不少的巨石,疾朝仲玉二人滑落。

  仲玉和繡紋正沉醉乾親懺悔甜蜜之中,倏聞連聲巨響,已見半山沙塵迷漫裡,滾下無數巨石,直向這邊撞來。

  急切裡,仲玉手帶繡紋平空一躍,而繡紋在驚慌中,直往秋路疾閃,兩人的動作不一,而躍動則是同時,因之,一拉一扯反而沒動。

  就在他倆背馳之時,陡見一塊面盆大的石頭,已飛向繡紋當頭落下。

  仲玉一見,驚叫一聲:「紋姐……」隨即反手一推,直把繡紋揮去一丈左右,蹌踉好幾步才站立,她不知仲玉又為什麼這樣推她,芳心一慘,淒苦複生,接著「砰」地一響,她峰前墜落一塊巨石,這才知道仲玉推她,原是為了救她。

  但剛當繡紋站穩,又是一塊巨石,自斜裡當胸飛來,驚見之下,嬌軀微斜,企想避過,可是稍慢一分。

  隨見石化黑影,嬌軀遲頓的瞬間,繼聞「蓬」地一響,夾著一聲淒吟,繡紋直被那塊巨石,撞飛一丈開外,摔在略邊,幾乎失足墜落深岩,而她的左肩,已是血濺羅棠,濕透了半片身子。

  仲玉驟聞一聲淒吟,心內一驚,側目望去,只見繡紋滿身鮮血,坐在地上低哼,大約這一下,比早先挨得那一掌,輕不了多少。

  如此情形,仲玉焉能不心疼,頓即飛身近前用手攙扶,方想啟口婉問。

  忽聞一聲長笑,自半山腰漫天塵土中傳來,仲玉細聞之下,這聲音好熟悉,但想不起是誰,於是,朗聲發話道:「閣下何人,請即現身一見!」

  「……」對方沒有回答,仍在長笑不停……

  這時,塵土漸漸散發,半山腰一塊石上,立著一個青少年,左袖空空地,正隨風飄舞不定。

  仲玉啟眼一看,頓時臉上變色,陡現殺機,沉症天心底的嫉恨,又如爐火迎風,熊熊燃燒,此刻,他不但恨眼前的文子正,同時更移恨繡紋。

  他以為文子正若不是為了繡紋,如何會潛形隱蹤跟著!若非他們的情愛,已至某種程度,怎能窮盯不舍?……思此,醋火與羞憤交織,恨繡紋比恨文子正更甚。

  由之,把剛才一番親熱的情愫,化作了永無溫度的冰水,進而萌起了可怕的殺機,因為他心中,又多了一種羞憤,認為繡紋只所以趕來,是故作淒憐,存心耍弄他,想用柔和的手段,用補報适才一掌之恨。

  這幼稚的假想,增加了他的仇恨,也激起了他的殺念,頓睦睜鳳目,射出懾人的寒芒,臉繃得如同奪命追魂的無常,直盯著繡紋,似乎此刻的對頭,不是山腰的文子正,而是重傷荷身的鄢繡紋文子正一見仲玉和繡紋,仍安然無恙,沒有被巨石壓死?以那種山崩地裂的威勢,沖石而下,他二人竟躲過了!真是枉費心機,由之,一下也楞在那裡木立不動,瞪著眼啞然看著山下。

  其實,他沒想到仲玉是何等身手,數十塊巨石沖下,就能使之喪命?多少比巨石下降厲害無數倍的陣仗,也沒難著他,何況這點小玩意。

  原來,文子正以為陰計得逞,在山腰間揮完巨石,遂發勝利而冗長的笑聲,慶倖積恨已消,因而連仲玉朗聲問話,他也沒聽到,待見對頭仍在,他又傻了眼盡遙望仲玉二人發怔,心裡在悲哀此生休矣……

  繡紋茹含傷痛,卻見仲玉又似敵對顏色相同,芳心又痛又急,想到定是文子正詭謀現身所致,因之,萌起殺卻文子正的動機。

  於是,強提真力,忍住傷痛,緩緩立起身來,朝仲玉望了一眼,徑向山坡一步一步走去。

  仲玉一見繡紋竟不顧羞恥,真想投入文子正的懷抱,而向山上走去,頓時,更是氣的玉面蒼白,未待她移步一丈,當即身形猛起,快如光閃,已攔在繡紋身前,冷哼連聲,殺機浮面,徐徐一步一步逼近。

  而繡紋方驚眼前黑影疾閃,美眸一啟,仲玉已攔正面前,那惡狠狠的樣子,使得她心驚膽寒,只嚇得一步一步向後退……

  這時,倏聞文子正發話道:「仲玉小輩,你敢動她一下,便叫你魂歸地府!」說著慢慢走下山來。

  這傢伙真是陰毒,用激將法和借刀殺人之計,使仲玉處死繡紋,然後他對仲玉。

  果然,仲玉被其利用,聽到文子正之言,當即一聲冷笑,道:「待我掌斃這賤人,再要你的命!」

  語畢,陡抬右掌,直向繡紋天靈蓋拍出。

  繡紋驚見,頓時三魂離體,嬌軀一擰,往左疾風,迅即雙手挽住仲玉的右臂,慘嚎一聲,雙膝跪了下去,哭道:「玉弟……你就忍心下手一千不念萬不念……也該念我鄢繡紋……苦命無根,身受娘的養育之恩未報……容我再見娘一面,死也甘心……」

  哭聲淒慘,若似杜鵑泣血,真是令人不忍驟聞……

  但仲玉卻不為哀求所動,當即冷哼一聲,怒道:「你蒙羞之身,還有臉見娘?撤手!」

  怒號中,右臂使力一抖,接著「呼」地一聲,直把繡紋摔飛兩丈,撞天一棵樹上,「刷」地又掉回一丈餘,伏落在地,口吐鮮血不止。

  然而,繡紋雖迭經挫折,仍不死心再次哀求,於是,痛苦呻吟中,緩緩爬起,臉龐死色,眼透幽怨,向仲玉蹌踉移近……

  「哈……哈……」倏然文子正又是一聲長笑。

  接著,獨臂連揚,打出三顆亮晶晶的白色彈丸,其快無比,成品字形,疾向仲玉上身射到,並說道:「仲玉小輩,幹得好,小爺賜你幾個點心……」

  仲玉聲言,急忙回身,但那三顆白彈,已臨當前,方準備發掌擊落。

  恰時,繡紋已拚出餘力,騰身疾縱,擋在仲玉身前,隨即朝迎面三顆白彈,排掌疾揮。

  可是,她已是身負重傷的人,适才騰身面前,乃是一念真情所驅使,不讓仲玉吃虧,甘願為情盡心力。

  而其揮掌疾拍,也不過是強糾之未,試想,她的武功底子,原就不及仲玉慎芳,經受心理與傷痛的折磨,早已精疲力竭,哪還有多少氣力,能拒擋迎面而來的暗器!是以,當她拚力揮撐,僅擊落兩顆白彈,而最後一顆已直逼面門,急切裡,也不知滑身回避,竟猛然用手去接,一下沒接著,隨聞「拍」地一聲脆響,夾著一聲慘叫,繡紋額上,已中了一顆白彈——「陰磷化膚液」。

  頓即萎身在地,兩手蒙住面門,痛得在地上掙扎……

  當此之時,仲玉見情狀,焉能置之不理,他躍了過去,見到繡紋的慘狀,由之心中追悔莫及。

  這時慎芳也已趕到。

  她見到當時的情景,駭然道:「玉哥!紋姐怎麼啦?」

  「你來看吧!」仲玉懊喪地說。

  慎芳察言觀色,已猜知她的紋姐,遭受不祥的後果,當即俯身望去。

  只見繡紋仰臥在地,滿身鮮血,長髮像一堆亂草,拋在地上,兩手蒙住臉蛋,似已昏迷,而兩手的指縫間,外流著黃紅色的濃液,濃液順著手腕下淌,所沾之處,起了腐爛的變化,可想見繡紋的瞼,已腐爛成什麼樣子?這真是曠古未有的慘狀,想不到江湖中,竟有如此歹毒的暗器,慎芳見繡紋,落得這樣,心下慘痛難忍,抽噎間,珠淚沐落胸前。

  但是,她沒見繡紋的臉到底已成什麼樣,看看是否有救,當即輕輕揭開繡紋的雙手,瞥見之下,不禁大聲嚎啕:「紋姐……紋姐……這怎麼得了呵!……」

  仲玉一見也是啞然流淚不止,坐在一旁兩眼望著繡紋,似乎等待絕望。

  原來繡紋的臉已然面目全非,只見紅黃色濃液凝固,不但分不出五官,而且變成了一付可怖的臉孔,慢說她那美麗如花的面龐,復原已不可能,就是要止住腐傷惡化,也是措手無策。

  到底慎芳她們姐妹的情感,異于一般閨友,並不因文子正的胡言,影響其往日的相親,此刻,她見繡紋毀了容,從前的美貌,已成回憶,頓即痛哭嚎啕。

  一邊泣啼,一邊撕下衣襟,在繡紋臉上輕輕揩拭。

  倏地,她一睜淚眼,朝仲玉道:「玉哥,紋姐已經得如此慘相,你于心能安麼!……」

  言外之意,似責備仲玉不但未盡照顧之責,反而害得繡紋生命難保。

  仲玉沉入悔恨之中,對慎芳的質問,無言回答,只如癡呆地期著繡紋。

  接著,慎芳惡恨一聲,又道:「這是什麼人施為?我要將他千刀萬割!」

  仲玉像失魂落魄答道:「是文子正……就在這山上。」

  「好惡賊!」慎芳咬牙恨道:「定要讓他死得奇奇怪怪……我去找他算帳!」

  語音未落,嬌軀已騰空而起,迅即吸氣回身,疾向山上飛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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