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絕命旗香羅扇 | 上頁 下頁
一一四


  而仲玉一聞方子彤之名,頓即血脈賁張,咬牙切齒,暗恨道:方老賊,你蹂躪天下婦女,我文仲玉不把你碎屍萬斷,湔雪家門汙仇,誓不為人……

  接著,又聽慎芳恨聲道:「娘,這姓方的在什麼地方,待女兒前去要他的命!」

  厲蔚雲慘笑道:「這老賊飄蹤不定,居無定所,但他每三月總要來天府精舍一次,雖然討不到什麼好處,但他還是來,今天是三月三十了,也許最後一兩天,會再來的……」

  說此,笑容一收,接道:「不過,既是來天府精舍你切不要魯莽出手,免遭暗算,由娘來對付他……」

  慎芳無言地點了點頭,但她心裡卻大不服氣,「血雨寒屯」四部一院的高手她也不放在眼下,豈會在意淫魔方子彤不成!

  當然乃母是愛護她,深恐有失,遺恨無窮,同時也並不知慎芳武功已登化境,這是厲蔚雲所意想不到的。

  少時,慎芳盯視牌位一會,玉面含哀,目含淚珠,蓮步輕移,玉立桌前,朝牌位盈盈三拜,跪伏桌上,又自哭泣起來,並低聲道:「爹呵,您為了不孝的女兒,走遍天涯,竟喪生荒野,女兒有生之年,必為您償還血仇,願在天之靈保佑。」

  厲蔚雲見女兒俯伏慟哭,也不由悲從中來,倚立桌旁,淚流滿面,泣道:「中傑夫!妾身沒有使你失望,失去十二年的女兒,仍把她找回來,如今正跪在你的靈前,若陰靈有知定會看到你的女兒已出落的嬌如春花了,你也該瞑目九泉了。」

  接著,慎芳直起身來,言道:「娘,可知道喪爹的仇人是淮?而爭奪的又是柄什麼樣的寶旗?」

  厲蔚雲遲疑一下,緩緩接道:「這些事已成過去,你不必追問也罷。」

  「為什麼?」慎芳懷疑的插道:「女兒為父報仇,繼承父志,還不應該麼!娘!」

  厲蔚雲撫一下慎芳的臉龐,歎道:「芳兒,不是不應該!而是無法完成你的心願。」

  慎芳不知乃母話中的含意,以為阻撓她為父報仇,頓被激得剛性橫發,而且錯認為乃母由於方子彤的緣故不願力盡妻責,再一看乃母的容貌,雖已四十許人,但仍如盛放牡丹,風韻猶健。

  由然,想到淫魔方子彤每年三月必來「天府精舍」一次,時間那麼一定,是有不可明告的作用,而今年三月再來時,要自己不要出手,既是仇家為何不要女兒出手?顯然寸十分可疑……

  尤其把乃父的靈堂不設在玉葉館中廳,竟設在這地下室,不是想討好方子彤是什麼意思……

  這些無根據的誤測在慎芳的心中,幾經盤旋巳變成了可靠的事實,據此,越想越生疑,越疑便產生了憎恨,憎恨與疑的事實結合,更形成了不可解開的憤怒,既而把母女重逢,濃厚的親情化為了冷泉。

  此刻,厲蔚雲在她的眼中已失去了母親的尊嚴,甚且至已不認為是乃母,而是一個陌生的淫婦。

  固而她生性剛勁倔強,尤嫉淫惡,可是到底她是未婚少女,對那些提穢之事,不好仔細捉摸,而且又是自己的生母,再怎麼樣,也不敢明顯表露,不滿憤怨和抗議。

  因之,她只默然注視著厲蔚雲,瞼上收斂了喜悅與笑意,籠罩一層冷冰冰的神色,這種色代表了拒絕或永遠隔離母女關係的示意。

  她注視乃母一會,倏然一聲長歎,似吐不盡滿腔積悶,然後懨懨地移步榻前,悶不吭氣,掀起錦被,刷地一聲投身進去,無意義的躺下了,而其神態間根本沒有把厲蔚雲看在眼內,哪還能是她的娘?

  在這情形不但厲蔚雲心驚意恐,悲傷慘然,就是仲玉看在眼中,也大感奇詫,暗道:這個丫頭又犯了什麼毛病,而母女剛才喜極還抱頭大哭,為什麼因一句話,竟返因陌生了……

  由之,他為厲蔚雲十分不平,深怪慎芳不應該,以如此神態對待乃母,但他卻無能為力,仍只有乾著急。

  此刻厲蔚雲真是摔如刀絞,想不到十年重逢的女兒,才相見倏然又對她如此冷淡,以母親切恩骨肉的心情來說,委實難以忍受,因而又氣又痛,兩淚交流,望著卷臥榻下的慎芳,不斷地抽搐,心底則追想,剛才什麼地方,背拂了女兒的心意。

  她已視慎芳,如同自己的生命,什麼錯都是她自己,女兒是對的,因之把慎芳表露異樣神態的根源的過錯,一起欖在自己身上,在慢慢往回想,時才言語中,有什麼錯誤沒有?表情上有沒有,失去母親的和藹的顏色!

  過了一會,她實在想不出錯過,沉默中見到慎芳那悶怨怨的樣子,心裡真是如同箭射,而且眼看女兒不理睬她,直感到毫無生趣。

  這就是天下父母心,溺愛到極點,不管什麼錯都是做父母的,從沒想到子女們的本身是否產生了大誤會。

  於是,她慢慢移進榻前低聲道:「芳兒,娘什麼地方,使你不高興!」

  慎芳見乃母俯身問她,倏地身軀一翻,背朝厲蔚雲,冷冷道:「沒有,娘!您都是對的,女兒不敢多作假想。」

  語氣中,含滿了不屑的諷刺。

  厲蔚雲聞言,霍然一震,估不出慎芳言出何意?但她知愛女必有憤懣的隱衷,乃笑道:「你語氣中分明意透抱怨,可是為娘什麼地方不對呢!」

  「當然千對萬對!貪戀殘餘的青春,背地偷享消遙,還有不對的麼?」慎芳聲亮詞利,連珠炮似的說道。

  厲蔚雲越發聽的不解,不知她所指何意!於是又道:「十餘年來,為娘勤修苦練,還不是為了你,和為你爹報仇,我何曾消遙過一日!」

  「哈哈……」慎芳倏地一聲冷笑,道:「好冠冕的掩飾……你是我的娘,做女兒的本不該,反齒逆悖,有違孝順,可是,您的作為實在使我蒙羞……」

  這沉入山崩的話,仲玉也聽得心驚膽跳,她居然為此忤言相刺,而厲蔚雲更是如焦雷擊頂,悲憤驟生,臉色隨之大變,凜然嚴霜罩面,默然流淚,但仍然不知慎芳,因何蒙羞,即道:「慎芳,今天母女重逢,親情正濃之時,想不到你說出這種話來為娘一生浪跡江湖,除殺孽深重之外,自問所作所為,不曾辱沒溫門,更不知因何會使你蒙羞。」

  慎芳聞言狂怒沖心,失去理智,忽地掀被坐起,臉孔一憤,道:「娘,我不說明您必不知反,當然女指母錯,是逆天不道,但我不忍心您一錯再錯,醜事傳江湖、使女兒將來無臉見人……」

  說著,已淚披滿面,頓了一下,繼道:「亡父下世之後,您就該守制養性,計算為爹報仇才是……誰知您不但不盡職責,默念仇恨,反而阻撓我去為爹報仇,而且在此大興土木,廣招強盜想稱雄江湖不說,竟與那淫魔方子彤,暗地來往破毀貞傑,娘,您說女兒我蒙羞不蒙羞……」

  「住嘴。」厲蔚雲倏地一聲嬌喝,打斷慎芳的話尾,威煞籠面,柳眉倒豎,氣道:「好丫頭,想不到這些污穢的話,竟從你口中說出來,我真生錯了你,十年來的希望,只有付於流水,我要你這女兒幹什麼?」

  語畢,臉呈殺機,呼地抬掌直向慎芳天靈蓋拍去。

  仲玉見她母女鬧到如此地步,心中好不著急,待見厲蔚雲揮掌向慎芳天庭拍到,更是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忙運行功力,強持身體復原,以便解除當前糾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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