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絕命旗香羅扇 | 上頁 下頁
一〇五


  可是,仲玉禮教觀念太深,不好意思當著繡紋的面前,解開慎芳內衣,進行奇門心法,尤其在光天化日之下,以為太難看,是故,面浮憂慮之色。

  繡紋見他呆著那樣要動不動,急叱道:「你呆著怎地?真是無情無意,她已命在頃刻,你還似動未動,若真有個不幸,休想你再難找像她這樣的女子,就是在情意上,我們怎麼對得起她……」

  「紋姐。」仲玉俊面一紅,插道:「你何必這樣說?眼前事態嚴重,我如何不知,可是……」

  「可是什麼?」繡紋冷然問道。

  仲玉環目四周,接說:「此地沒有隱蔽之處,恐怕……」

  「恐怕害噪?」繡紋白他一眼,道:「她是你什麼人?我是你什麼人?這種緊要關頭,還顧及那些!」

  說著,穩住慎芳軀體,席地盤坐,用手扶住其肩頭,自己則側身坐在慎芳背後,隨之,便解開其白色羅裳,露出部分胸脯,又道:「行功之時,可要排除邪念,攝心斂神要緊,趕快吧!」

  仲玉聞言,羞郝地望了繡紋一眼,旋即端在慎芳身前,咫尺之地,闔目閉口,定住心神排除綺念,先行運起功來。

  黑狐妖厲蔚雲,耳聞眼噓,心下暗贊不已,這青衣少年不但武功高絕,人才出眾,而且品格端方,不猥流俗,綠衣少女更是賢慧可嘉,知事達理,真可謂德貌雙全,卻不知他們是什麼關係。

  於是,既羨贊又欣慰,因忖道:這被喚芳妹的少女,若真是我的女兒,少時必須施以獨門解藥……她能有這兩個資質不凡的同輩作伴,也真是造化,待一會如何相認呢?她若不認我這個娘,又如何使她回心轉意呢?不會的,她總是我的女兒,母女間沒有什麼隔閡,難道做女兒的不會想念她的娘親……

  少頃,仲玉自行運功完畢,鳳目微啟,平伸右臂,豎掌伸入慎芳內衣裡面,抵住其雙峰之間的下方,猛運功力,提集深藏奇筋八脈,五心巨闕,十二重樓的真氣,齊聚右臂,方當向慎芳體內導運。

  倏聞叮噹叮噹警鐘四起,響徹雲霄,震撼山野,接著由石坪兩側小山四座洞內,飛出一色黑巾包頭的舍卒,宛似一群螞蟻,又如數波人潮,成人字形列開,疾向仲玉三人停身處圍來。

  當此之時,仲玉不得不暫停行功,收回左掌,頓即煞佈滿面,惡念頓生,朝繡紋輕聲道:「紋姐,先為芳妹閉住全身穴道,好好照顧她,待我把這些毛賊收拾後,再為她驅毒。」

  話剛發音,身形一起,同時一聲清嘯,好像一隻巨鷹直向人潮撲去。

  這時,整個石坪,已塞滿了人,而且是一層一層地,匯成半月形,每一層相距一丈,一層約三十人,各處三尺間隔,總共是八層,排成浩浩蕩蕩的人牆,向前面湧去……

  繡紋坐在當地,遙望浩大聲勢,也不膽戰心驚,暗道:我們來此之時,一個鬼也沒有,怎麼一下鑽出來,這樣多的人?看其一行的列式,好象是什麼陣式了……他一個人孤身勢薄,去闖一個浩大陣式,那怎麼行呢?

  恩忖間,旋又低頭望瞭望,卷臥在她懷中的慎芳,輕喟一聲,睜著秀目瞧著仲玉,如流星破空的背影,而臉上掛著關懷和焦急的神色。

  黑狐妖厲蔚雲一見舍卒全體會陣出動,臉上頓即露憑非常震怒的神情,暗道:今日並非全舍大會之期,也不是精舍大難臨頭之時,為何擅自發動「八奇沉煙陣」,與師動眾?我僅一年末理舍務,竟如此亂規,這是何人所令。

  思忖間,旋即朝躺地昏迷的溫中英瞥了一眼,微微點一點頭,似平她已明瞭,目前之所以有這態勢的根源,乃是其三弟的安排,由之,對溫中英生出罪有應得的惡感。

  本來她隱立此地,已然很久,一切情形的來龍去脈,從現狀上推斷,早巳洞察,原想即刻現身,又恐驚動本舍人眾,促長兇焰,同時,也恐仲玉等誤會,而致敵友難分。

  尤其,她已見慎芳正似早年寄失的幼女,為求母女不在於戈中重逢,故遲不現身,而且,由於初見愛女頓生情生愛,啟示了地內裡的母性仁懷,收斂壓制往日的殘暴。

  是以,衡量眼前情勢,實不能再隱身,一來她的愛女芳兒,已中「九毒霏雨針」毒發之後,若再遲宕,縱有獨門解藥,也將回生乏術,團聚希望豈不成空?

  二來她雖對溫中英,由於誤傷愛女而且擅亂舍規,已生惡感,但親屬之情仍在,如今,重傷垂危,若不及早救冶,也將斷送性命。

  同時,現下正發動江湖高手也不敢擅闖,威名四播的「八奇沉煙陣」,仲玉竟胡亂單身去攻,不管那一方面損失,在此刻的情感權衡下,都將造成遺憾。

  如果,仲玉能搗激全陣,會使她「天府精舍」的眾人,死亡過半,損失慘重,相反地,仲玉若伏死陣中,她的愛女則會因失去良伴而傷心,或許後果更糟。

  由之,她被多種原因,逗引起非現身不可的動念,於是,輕移步覆,定出樹林,停立一顆樹下,隨即左袖向空中一揚「颼」地一聲,這由袖中飛出一絲黑影,宛如一雙疾矢,飛身直上。

  就當她抬袖之際,仲玉已撲至第一屬人潮之前,兩丈之地,方準備雙掌吐勁外翻。

  倏然,一聲號令,人潮紛紛散開,若似火花爆射,東插西穿,已把仲玉圍在第一層人潮。

  仲玉緩緩圍在「八奇沉煙陣」第一式「刀幃劍幕」中,當即矚目四圍,只見人群潮湧,黑鴉鴉一片,若似飛星磷躍,團團亂轉,衣衫飄飄,劍虹吞吐,掌風颯颯,果真威嚇人。

  而他的武功何等高絕,豈畏懼這群視為草芥的舍卒!侍見人群圍湧,刀芒劍暉錯映,當即冷笑聲中,腳踩「反八卜遊身術」,於搖「絕命旗」在第一式「刀幃劍幕」中,身形宛似輕盈矯捷的蝴蝶,在對方劍幕刀影裡,穿插飄忽,真是靈妙已極。

  這時,精舍夫人厲蔚雲,所投射的黑影,已升起半空,倏地,一聲脆響,那黑影消失,立化無數綠焰,宛若網狀紛紛落下,而其綠螢螢的光輝,卻歷久不滅。

  這乃是天府精舍,獨一無二的螢火令,具有無上尊威,凡是天府中人,都必須見而服從,在精舍範圍以外,只要見到螢火令,便知是緊急呼援,任何人皆向螢少騰空處,前往應急,生死不渝。

  而在精舍之內發現螢火令,任何人都得起身靜立,準備恭迎夫人。

  這群排列刀幃劍幕舍卒,一見綠焰騰空,已知是精舍夫人降螢火令,但他們錯會了令諭,以為大敵當前,是催其盡速變換陣腳,進行第八式中,第一支「煙龍苦雨」。

  於是,叱喝聲中,人潮外溢,縱列橫排,稱成交旬井字形,隨之,每人雙手速揚,擲出無數雞卵大的彈丸,齊向仲玉四周上空投去,宛如群雀交飛。

  接著,那如同冰雹似的彈丸,一到上空便自行爆裂,迸出一股黃色濃煙,因風飄散。

  刹時,炸裂之聲大起,好象放爆竹一般,同時濃煙隨著音響,團團卷虛,慢慢下罩,把偌大塊石坪,頓時罩於黃色煙霧之中。

  繡紋一見這奇異的怪像,把仲玉淹沒住了,失去他的蹤影,不知這濃煙中還有些什麼害人的毒技,因之這下她可急了,差點兒大哭起來。

  但是,她卻無法可施,本想犍進煙霧裡幫助仲玉,雖至沒有多大作用,至少總比不幫助好,就是死也願死一起。

  誰知慎芳毒傷深重,必須加以照顧,如果造次闖了進去。將會落個兩受其害,甚至三人性命難保,是以,只得抱著慎芳,坐在原地,眼淚圓淌,望著團團濃煙,靜觀變化。

  而精舍夫人厲蔚雲立在樹下,也是萬分焦急,沒想到下降螢火令,竟弄巧成拙,是他們受人操縱?有意違反令諭,抑或另有其他因素?自難費解。

  是以臉罩嚴霜,煞緊眉頭,暗暗惡恨,但她也不能即以現身阻止,即使現身,煙霧已然彌漫,也是無濟於事。

  不過,她相信這場陣仗,沒有流血的結果,那青衣少年雖被罩子煙中,絕不會有生命危險。

  因為,凡是被制於「八奇沉煙」陣的敵人,都由自己來處理,如自己正值坐關期間,次由大統領代行。

  如今她自己身臨其境,固然眼前情勢,短時間不能停息,可是遲早還得歸一個結果,而這個結果,也就是避免干戈氣氛,希與愛女重逢,然而,在她心裡惡的一面,所凝成的殺仇,卻沒有消失,務必嚴懲催陣之人而後已。

  仲玉初在「八奇沉煙陣」第一式「刀幃劍幕」之中,正待施展發十一手,「無影絕命旗」倏見人潮激退,排列異形,方感奇怪。

  接著,頭頂上空黑彈交飛,他不知這是什麼玩意,剛想抬頭看個真切,隨聞「劈劈拍拍」一陣爆響,忽然從空下罩,團團黃色濃煙,而且,有一股奇臭人鼻,令人作嘔。

  這一下,他心知要糟。必然是施放什麼毒煙,急忙閉住呼吸。

  左掌右旗不停揮拍。可是儘管他揮拍,卻是毫無作用,不啻枉費精力。

  因為,上空的裂響不絕,黃煙越罩越重,越重越濃,試想那輕飄飄的煙霧,既不是石碑,僅憑掌風拍揮,如何能消失得了。

  是以,漸漸地,已看不清四周的景物,身外十丈方圓。整個被煙充塞著,只見一片混黃。

  本來他要是認定一個方向,直往前沖,憑其武功或可闖出陣式,無如他乃是倨傲之人,一則深信自己能力,足可橫掃千軍,二則他根本不在意,這層層煙霧,對他會有什麼出奇的反作用。

  因之,一味隨性而為,團團亂轉,運力猛揮,可是,待繞了幾個圈,慢說沒有消除濃煙,連東西南北也摸不清了。

  尤其,在他身外十丈周圍,那正在運行的「八奇沉煙陣」中,第八式「煙籠苦雨」的交錯井字形,正不斷地變化著,人聲叱喝,身影飄忽,時近時遠,時襲時激,還真是有鬼化神形之妙。

  如此一來,饒他傲性堅定,雄膽包天,也不由驚慌失措,當前情勢,非但難以闖出,安身自退,既使想朝一個方向,脫離陣式,也是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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