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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第三十一章 惱羞成怒妄使毒煙陣

  地獄書生溫中英手揮紫色摺扇,遞出絕式,頓起無匹奇勁,直向慎芳當胸卷到。

  這溫中英在川黔一帶,也是極負盛名的高手,其武學內力,雖不及乃嫂黑狐妖厲蔚雲,二兄天府亡魂溫中奇那麼深厚霸道,但僅此一扇之勢,確是頗具威力。

  但以慎芳那等功候,當然不在乎,適見來勢湧到,於是,瑤鼻書冷嗤一聲,借對方扇指一陣狂風,在飛沙走石之中,嬌軀一扭,如雪花般地斜飄數步,方當拍扇反擊。

  倏見仲玉身化黑影,如雲騰星移,橫閃而至,冷笑聲中,落立慎芳身前,隨之單掌外吐,排出股勁流,勢若山崩,直把地獄書生,懸空卷退數丈,同時言道:「堂堂天府精舍的二統領,居然如此弱不禁風,真令人掃興!」

  地獄書生落地未穩,雖暗驚仲玉,非僅身法快得出奇,而且內力之深厚,更是使人咋舌,但是,耳聞對方那種狂妄之言,他如何能吃得住?明知恐自己的能力絕非仲玉的敵手,處於目前態勢,也只有自己吃虧,可是以一個揚名江湖的高手,被一個毛頭小子那樣手罰口損,委實太覺難堪。

  因之,由氣憤而生雄膽,雙腳剛釘住地,迅速身形微幌,欺進五步,連聲嘿嘿冷笑,臉上露出層層殺氣,和絲絲毒念,接道:「大言不慚,乘隙出手有失磊落,盛名遠揪的洞天別院,也就是如此門風!嘿嘿,既然你們依仗人多,溫某就憑這把紫扇,鬥鬥你們三人,來來來一齊來上!」

  說完,左手單掌平抬,右手合扇戟指前方,亮開功架,神態非常悠閒,但心裡卻正惶恐不已,暗急,護守陰陽湖的舍卒,時隔許久,為何還不圍上來?四巡總也應該今年回舍,怎麼仍不見蹤跡?

  他這表面鎮定,內裡焦急的神情,慎芳是見人太少,看不出來,但仲玉和繡紋,已瞧透了他的心腑,知道是先拿話套住人,後圖援兵之計。

  其實,此獄書生尚不僅此,除了等待全體舍卒合圍,出奇制勝,以及四巡總適時返舍之外,最大的倚賴,還是他手中紫扇內藏「九毒霏雨針」,見血封喉的厲害。

  而慎芳因見對方,那種輕視人的樣子,心中怒火直冒,剛待地獄書生,話一說完,功架亮開,頓即一聲嬌叱:「你有什麼了不得,還值得我們三人一齊上!看姑娘不出十招,定叫你落個吐血而亡!」

  語音甫落,手中紅影香羅扇一搖,同時嬌軀猛騰,疾向地獄書生撲上。

  但方當她身形騰動,已見仲玉黑影疾閃,攔在她身前,笑道:「你先別急,這回該輪到我了,待會兒看出手不要五招,便叫這位二統領,真的到地獄去做書生了!」

  這幾句話,慎芳聽了,當然不好違拗仲玉的意思,頓即默然含笑玉立,而那地獄書生,一聞此言,卻氣得臉泛灰白,咬牙切齒,正想回插幾句,掙回一點面子。

  倏聞繡紋輕笑一聲,道:「芳妹,你且過來,我倒要看玉弟,如何進行殺豬宰羊,不過,我要求只可傷殘,不准廢命!」

  「好狂妄的後輩!」地獄書生怒喝一聲,插道:「你們這三個小東西,有多大能力,如此小睹于我……文仲玉,你既是大言在前,我便先收拾你。」

  語畢,雙肩—幌,進步欺身,紫摺扇出招「浪打飄浮」直向仲玉左肩抽到,動作勁勢,卻也快捷威猛。

  仲玉一見來勢迫體,也不出招封架,當即身形疾閃,橫移三步,冷笑道:「從現在開始,我讓你十招,可儘量拿出畢生修為,毒招絕式爭取機先,十招之後,如勝不了我,在五招以內,便叫你不死也得重傷!」

  地獄書生溫中英名列「天府精舍」二統領,江湖上的名頭也不小,怎受得了那種貌視人的話,當下冷哼一聲,手中紫摺扇一合,化式「魁星點鬥」,啟步撲身直點仲玉璿璣穴,接道:「好大的口氣,溫某便在十招之內成全你!」

  仲玉長聲冷笑之中,身軀微側,足點需,斜飄旗步,輕巧的讓過了來勢。

  地獄書生見仲玉身法奇快,心下暗驚,僅憑這樣一招一式下去,必不能勢占先機,十招之內若真不能傷害他,看情形,以後五招就慘了。

  於是,心念及此,懾神守意疾搖紫影,全力施出馳名江湖已久的「大羅十三式」,紫扇一開一合,開則拂掃揮拍,合則戳點擊打,端的深具火侯,而且招招連環,式式交銜,揮扇回身,構成一片勁風颼颼的紫幕,把仲玉籠罩其間。

  仲玉身在紫色扇幕之中,當真恪守約言,不攻只守,只見他肩插黃色「絕命旗」,從容悠閒地來回閃避,青衫飄飄,人影疾轉,姿態美妙已極。

  刹時,漫天紫影交輝,銳風呼嘯之中,四周落葉卷起半空,若似蝙蝠亂飛。

  繡紋和慎芳攜手並立旁側,俏目會神,隨著場中的人影,不停的流動。

  俄頃,繡紋輕聲喃喃說道:「真奇怪,他的武功精進到如此地步了!那麼五老綜合傳功,真可相當六十年修為了!」

  「是呵!」慎芳回眸含笑,望她一眼接道:「那五位老人家,僅憑本身功力,已可嘯傲江湖無敵手,再集五人的功力,在他一人身上,當然是舉世無匹了。」

  繡紋展顏一笑,臉上流露出無比的喜色和寬慰,又道:「這地獄書生,看他的武功也不是弱手,十招一過難免吃大虧,但不要傷他的命才好,到底他惡跡不甚昭彰。」

  慎芳聞言,頗不以為然,道:「你真是太仁慈了,剪惡除凶,是我輩份內之事,對這也饒恕,對那也寬容,壞人不除,世上還不是他們的天下……」

  繡紋聊言心驚這丫頭,仍是殺心深重,頓即收斂笑容,臉色一正,道:「那麼你是想殺盡天下壞人了?」

  「壞人不殺,留在世上為非?」

  「我問你,壞人是不是由娘胎出來,就變壞了的?」繡紋有點生氣了。

  「當然不是,但已學壞了,留著也是無用。」

  「你知道不知道,浪子回頭金不換的典故?」繡紋大聲說。

  「我是少讀詩書,不知道。」

  說著,掙脫繡紋的手,扭身走開幾步,瞼色泛紅,腮梆鼓起老高,默默望著仲玉,正飄身周旋,地獄書生的第六招「排山倒海」!

  同時她心裡有點被欺負的難過,以為繡紋總是找岔,給她過不去,不是大聲叱喝,便是怒目責駡,因之,深深湧起受盡委屈的淡淡哀愁。

  其實,繡紋對她真是愛如手足,原見她脾氣刁怪,太過任性,才時加詞色,予以適時糾正,尤其對她嗜殺不饒人的品行非常不滿,因之也常提出些根本問題,啟示她的良知,可是慎芳卻不知,這位紋姐姐的用心,如果繡紋不是看在同是一夫的關係上,哪會慈威相誘?

  繡紋見慎芳為了爭論好人與壞人、殺與不殺生氣離開自己,當即也不好再傷其自尊,只無言地朝她望了一眼,長歎一聲,注意著紫色扇影中,有若穿花蝴蝶般的仲玉。

  就當她二人,燕聲鶯語爭論之時,倏然,石坪邊緣的樹林中,飛起一條人影,藉著片片落葉,點足騰身,真是輕如柳絮,捷似雲飄。

  那人的飛身疾射之際,聽到繡紋和慎芳的聲音,便循聲接近,隱在一棵樹後,極目朝這邊打量。

  論繡紋和慎芳的功力,十丈以內墜花瓣落秋毫,必然會覺察到,但因那人射來之時,也正是她二人爭吵之時,是以竟茫然不知。

  只見那人除白淨淨的臉蛋之外,從頭上到腳下,全是一身黑,穿著一襲梢嫌肥大的羅裳,拖曳地上,頭罩青紗,剛好把臉露在外面,雙手交扣,把頭上垂下來的青紗,由背後裹在胸前,遠遠望去,宛如一尊煞神,令人生畏。

  如果近—點看來,大約是個四十六七的婦人,蛾眉彎彎,杏眼澄然,挺鼻巧嘴,臉呈橢圓,只是眉聚深愁,面浮威煞,從其現在的容貌,可想見她在少女時代,定是個風靡江湖,令男子瘋狂的絕色麗人,從其此刻深愁威煞看來,她必然有著沉重的心事,和難以如願的期望,以及暴躁不安的神情。

  奇怪這黑農婦人悄然現身,倒不知是那一邊的人,是地獄書生一道?正值這十招快過,萬分緊急之時,照理說她該暗自著急,偷偷準備濟救才是,而她卻連正眼兒也不瞧場中一下,好象與她沒有什麼關係。

  若說是仲玉三人的什麼人,為何不即刻現身,而蔽隱在樹後?

  僅啟睜一雙冷電似的眸子,朝慎芳注視不休,好象這刁丫頭奪走了她的心,掠走了她的靈魂。而從她的眼睫慢慢跳動之中,臉上現出令人難以覺察的喜悅,這種喜悅卻是不長久的,正好象—個久尋子女不著的母親,見到與自己子女相同的少女,驀然間以為是自己的子女,但又深恐不是,因顯出喜悅不定的神情。也許由於這種閃電似的喜悅所衝動和將造成的遺憾,竟使得那黑衣婦人目蘊淚珠,默默呆呆地直盯著仍鼓著腮梆子的慎芳,當然這刁丫頭不會知道,一個局外之人因為她的容貌,而潛然傷懷。這時,倏聞仲玉—聲長笑,言道:「地獄書生,最後一招已過,我開始要進招了。」地獄書生溫中英聞言,只嚇得心驚肉跳,滿想施出「大羅十三式」中,最歹毒的十招,能制定先機,壓住對方,進而使對方喪生自己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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