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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范楊兩人聞言一震,心想,果然不錯,他是五十年前的舊事而來,雲霄不親自出馬,卻命這孩子前來?倒其費解,範昆山當即佯驚道:「令尊何人怎會在我們連環峰?」

  仲玉看這二人的神色,已然測知必有詭因,乃決答道:「家父文長中,前輩可有個耳聞?」

  範昆山老臉陡現異色,緩慢說道:「文大俠名滿江湖,人所共仰,老朽當年也有數面之緣……」

  仲玉霍然起立,又道:「前輩不知家父現在何處?」

  範昆山面浮惶惑之色,尚未答言,陡聞楊明遠嘿嘿—聲冷笑,接道:「現在血雨寒屯,蝕骨洞內……你要見他麼!嘿嘿……」

  話一說出,頓使範昆山和仲玉,大驚失色,範老驚得想不到年逾花甲的楊明遠,毫無城俯,竟脫口說出文長中的下落,揭開了天殘十五年,歷久禁揚的隱私,如此一來,傳揚開來,其後果不堪想像,不僅血雨寒屯因而威名掃地,江湖連盟瓦解,就目前情勢,「洞天別苑」也必誓不甘休,難免一場腥風血雨。

  因此範老驚惶之下,怒目狠注著楊明遠,淩銳的眼神,迫得楊明遠滿臉驚恐,神噤情若寒蟬,低頭不語……

  而仲玉驚的是,乃父怎會住在那「蝕骨洞」內,難道對母親的情意,真的一筆勾銷了!他為什麼甘願與天殘在一起?是什麼關係,友乎!敵乎!而後范楊适才的表情,推知又必不是好徵兆,因此心中疑慮重重,對「蝕骨洞」的名稱,自的捉摸遐想……

  這時,眾姑娘除言姣蓉之外,都不知,文長中與雲霄的一段情孽,更不知文長中與天殘的關係,芳心間,暗在嘀咕為雲霄不平,幽靜綺麗的「洞天別苑」不住,卻住在人家的洞中,丟下妻子不管,甘願作孤老,到底男人的心真狠……

  陡然,仲玉欺出兩步,朝范楊二老一抱拳,道:「敬謝二位前輩指示,晚輩等告辭……」

  說完,扭身即走,忽地範昆山身形一騰,攔在仲玉身前,說道:「文少俠,今欲何在?」

  仲玉決然答道:「前往貴屯蝕骨洞探望家父。」

  范昆山已知事事至此,難以善了,不如要脅與繳滅各攔其一,於是,以目示意楊明遠,同時冷笑一聲,道:「小俠要會令尊,需先應允一件事。」

  仲玉鳳目一淩,說道:「探望家父,乃人子之情,還要答應會什麼?」

  範昆山臉色一寒,道:「只要你把令堂那塊通靈寶玉獻出,便允許你們父子相會,同時,目前你在欲仙幽苑行兇之事,也一概不究……」

  這種條件,不由把仲玉氣得火燒心肺,愣立當地,眾姑娘也是個個變色,秀目飛焰,……尤其,仲玉原先以為,乃貪父戀聲色,忘卻庭園之情,久絕妻子而不顧,适才一聽,竟是被囚此地,十五年艱苦歲月,在「蝕骨」字義的折磨之下,還能象一個人?因此氣憤之餘,一種親情渴求的悲戚和錐心的沉痛,使得他怔然失態,說不出話來。

  少頃,範昆山嘿嘿笑道:「父親重要?還是寶玉重要?你這樣考慮考慮也好……」

  仲玉還未回答,慎芳已盈盈走出幾步,嬌笑一聲,冷然說道:「老前輩,他的事我可以作主!」

  她驀然如此一說,仲玉也被驚得一震,雙目噴火,注視著她,眾姑娘也是眼透懷疑。啟目相問,而慎芳卻似無其事,滿不在乎,笑盈盈地望著範老。

  範昆山見慎芳答言,電目一陣打量,看她那滿面春風,態度溫雅的樣兒,純非狂語,當即說道:「姑娘何人?怎能替他作主?」

  慎芳笑接道:「我是他表妹……通靈寶玉現在我這裡,當然也可以作主……」說著,朝仲玉瞟了-揚眼。

  仲玉和眾女一聽,這才知道她要耍鬼主意,於是,都不作聲,看她如何上演,這幕獨角戲。

  這時,範昆山疑信參半,淩淩說道:「想那通靈寶玉,乃萬古奇珍,雲霄院主焉會放在姑娘身邊?莫非虛語騙人?」

  慎芳嬌羞地望了仲玉一下,道:「通靈寶玉雖是萬古奇珍,也不過是古董玩物,我舅媽原見寶玉上面,刻有許多不認識的字,固猜知有其妙用,但沒人識得,也是無用,所以便作為我和他定親信物了……」

  眾姑娘聞此,粉面頓即一紅,暗自好笑,女兒家怎可以,跟陌生人說出這種話來,但見她,扭扭捏捏,一本正經的神態,又不好笑出聲,只在悄悄地瞧著。

  仲玉默立一旁,倒看她當上主角了,於是,也只得看著演下去。

  繼聞慎芳,侃侃接道:「剛才前輩說,拿通靈寶玉來換相會一面,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我可以作主把寶玉獻出,但我要求允許我們,把舅父接回去。」

  奪魂鏢範昆山,聽她說的那樣認真,竟也相信她的話了,但仍難免懷疑,當即呵呵一笑,道:「寶玉既在姑娘身邊,可否取出待我一看再說。」

  這一下,使仲玉和眾姑娘,暗自為之著急,她哪裡有寶玉給人家看?這戲一定得下臺了。

  但聞慎芳嬌笑道:「老前輩還不相信麼!」

  「姑娘取出寶玉老朽自然相信?」

  慎芳含笑往懷裡一掏,取出一個黑綢布小包,她揭開綢布,赫然現出一個方形紫色玉盒,眾目睽睽,各自驚訝不迭,六洞主奇怪這寶玉,怎麼真在她身邊,也從未聽院主提過,有一個外生女呀?仲玉倒不覺得奇怪,只暗地敬佩慎芳,手段高明,什麼時候從自己身上,竊走那塊寶玉還不知道,難怪她態度從容,裝得象真的一樣。

  這當兒,倒把那奪魂鏢範昆山和楊明遠,看得目瞪心喜,只見盒蓋上,銘刻著三條盤龍,和幾行藏文,果然與傳言中的寶玉無異,目前正與潛山聯合,準備尋襲洞天別苑,奪取寶玉,今天不費吹灰之力,竟把武林渴望難求的絕世奇物,手到拿來,這豈不是天降福緣。

  於是,範昆山眉笑眼開,道:「姑娘果然所言不假,老朽幾乎懷疑你是偽裝的了,那麼适才你所提的要求,老朽也代屯主作主,完全答應,不僅此並且還得大大宴請,少院主和眾姑娘一番,現在請先遞與老朽……」

  說著,伸出雙手趨前欲接那紫玉盒,慎芳嬌身微側,說道:「我說過獻上寶玉,還能反諾嗎?不過,前輩可先說說,蝕骨洞在血雨寒屯什麼地方,並且得答應,帶領我們在貴屯四處,瞻仰瞻仰……」

  老傢伙想是寶迷心竅,慎芳套她的地形,竟蒙然不知,當即答道:「你們這群年輕人,前來連環峰,機會難逢,要逛逛本屯,哪有不答應之理,至於蝕骨洞……位在本屯後院,三四裡地的浮羅峰下,那裡危機四伏,陷阱重重,要去也得老朽親自陪同,方保無慮。」

  說此,似乎喜性衝動,興趣盎然,乾咳一聲,接著道:「浮羅峰的頂端,是屯主千金的繡閣,但那裡千萬不可胡闖,因為那丫頭最忌別人前往,既是他們父女,也只是七日一聚,此外,要見她也不容易,所以,你們小心為是,當然到時自有人陪同你們去參觀的。」

  慎芳聞言,悄悄以目示意仲玉,露出會心的微笑,於是說道:「老前輩,多謝你的指示,獻寶之事,我們以後再談……」

  說著,已把方形紫玉盒,放入懷中,格格嬌笑不止……眾姑娘看著范老失望生氣的樣子,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下,可把範昆山氣昏了,弄了半天地仍是騙人,一場歡喜,頓成急怒,當即面色鐵青,雙目巨睜,暴喝一聲道:「好丫頭,居然敢捉弄老朽,今日如果不把寶玉留下,你們這群小東西,休想活著回去……」

  慎芳玉面一整,倏又嬌笑道:「老頭兒,有本事就來試試看誰先死……」

  范老頭只氣得恨聲怪叫,鬍子也氣得翹了起來,微一挫步,身形暴起,巨掌十指箕張,大喝一聲:「丫頭,讓你嘗嘗厲害!」勢若旋風,指吐銳勁,已向慎芳當胸抓到。

  這範昆山乃天殘知交,也是其得力幫手,當年合夥橫行江湖,卻也威名雀噪,論武學雖不及天殘本人,內外兼修,但在「血雨寒屯」之中,列為二等高手,躋名八大長老之一,端也不是低庸之輩,其武學自有獨到之處,而最有長者,是一套獨步武林的「玄冰飛抓」,和百發百中的奪魂鏢。

  因此慎芳待對方雙抓臨體,準備回身疾避,陡感十條冷勁,銳利襲至,心中一驚……這老傢伙的鬼門道,倒有一點份量,於是,也不敢大意,嬌軀微側,已讓過來勢,方當抬臂揮袖。

  倏聞仲玉一聲低呼:「芳妹閃開,待我來折動這老頭。」說著,身起驚雲,淩空揮掌,搖向範老肩頭拍去。

  其時,正當範老一擊不著,被仲玉溜避過去,隨之二次揚爪,如同前式,又向慎芳淩厲遞到。

  范昆山施擊之中,倏感右肩勁壓來襲,急切間,變爪為掌,同是側身回步,向來勢迎去。

  這兩人應變同時,掌風互接,立時,進出一聲悶響,餘勁橫溢,蕩得眾姑娘的裙角飄然飛舞。

  悶響過去,範昆山已被震退近丈,愣立在門裡正中央發愣,仲玉也已立定慎芳身邊,雙雙並肩啞然冷笑。

  此刻,範昆山心中在敲戰鼓,滿腹驚疑,他奇怪仲玉的內力.怎會有意想不到的深厚,以适才淩空發掌的勁道來說,當然並末用上全力,可是自己已被震退近丈,若是這孩子以十成功力施威,那豈不卷飛四五丈?如此衡量,屯主也未必制得了他,「洞天別苑」果真厲害,看起來今日將是一場空前浩劫。

  想著心下冷了一大半,再一看眾姑娘,個個美貌的臉蛋,掠過懾人的浮雲,黛眉斜掀,禿目射芒,隱現出不凡的武學根底,和威淩襲人的神色,若憑己方二人之力,萬難討到便宜,說不定還落個血濺魂屍,但是又不能走,位居八大長老之一,豈可臨陣開溜,是以,進退兩難愣在那裡吹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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