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絕命旗香羅扇 | 上頁 下頁
一八


  刹時,只見星光點點,綠影綽綽,來回行空交射,布成一幕密雨似的天羅地網,朝仲玉臨頭罩下。

  仲玉聽見暴雨似的暗器,夾著懾人銳風,疾射襲到,惡念頓生,毒聚眉楷,當即一聲清嘯,步踏「反八卦迷形術」,身影如驚雲追風,同時雙掌聚勁連揮,頓時在即喧囂布成的天羅地網中,排功翻舞飛騰。

  接著,萬點火花四射,綠螢橫飛,金器交鳴與慘叫聲中,暗器如繁星瀉落,人影紛紛倒地,而每一具死屍身上,皆釘著他們自己打出來的鏢、釘、芒、箭,有的正中雙日,有的中在胸腹,死狀真是慘而怕人……

  頃刻之後,人影漸漸減少,而地上的死屍,則越橫越多,最後,僅剩六怪尚勉強頑抗,作殊死的掙扎。但是,他們見到滿地屍體,已知勢不可為,如再窮持下去,難保活命,當即一聲呼嘯,身形猛起,六條人影如疾矢飛射,四散落荒而逃。

  仲玉已然殺機高漲,如何能讓六怪留命逃走,於是一聲大喝:「老怪物,還想逃麼!」

  聲起人動,宛如—只大鳥,淩空環繞飛騰,同時揚手十指猛彈,射出十條銳利無儔的剛勁,分向正在狂躍的六怪身後失去。

  六怪不是鐵鑄銅造之軀,怎經得起那武林絕技「追魂蘭花拂」

  的穿射?頓聞幾聲慘嚎,六怪紛紛倒地噴血死亡。

  仲玉佇立空場之中,環瞥滿地倒臥的死屍一眼,驀然仰天一聲狂笑,自言自語道:「豪性,真是豪性,今夜又算善舉一宗……」

  說完,徑向竹屋走去,步予那麼安於,風度是多麼瀟灑,但誰相信他將是武林中,殺孽無窮,狂傲不羈的小煞星?而他自己則萬分憎惡乃母,嗜殺陰毒的作風,其實他不自知,比之乃母更是有過而無不及呢。

  仲玉進入竹屋之中,也不理會鐵架上的白衣少女,逕自坐在一張木椅上發愣,他心中不知在捉摸些什麼,好象癡呆一般,而那自衣少女,則睜著一雙大眼,投射期待乞憐的神色,呆呆地瞧著他,而他則如同沒見。

  真奇怪,世上竟有見危不救,毫無側隱之心的人,此刻,白衣少女不但痛苦已達極點,而且正在生死之間掙扎,因此,秀目中珠淚紛紛滾落,櫻唇微張輕聲呻吟不已……

  這種淒慘可憐的情形,既是鐵石心腸的人,見之聞之也會急忙去解救她,何況仲玉並不是那種人!但他為什麼不履行救人的義務?而愣坐在那裡?原因是有一個意念,正盤旋在他的腦中,這個意念是反常的自不是基於根本人性而生,卻是受著一種間接的傳染,和違背天道的事實所啟示,那就是他恩師,所面諭的告誡:「你行道江湖,須潔身自好,把握正義感和男性的尊嚴,惡該殺者,則殺,罪不該誅者可饒過……」

  「尤其須慎重男女關係的交際,不可恣意浪費情感,需知,世上女子好壞摻半,遇著好女子當可花好月圓,但遇著壞女子,一日濃情如密,將使你身敗名裂……」

  「當然不能說女人可畏,有時與善良的女人結合,也可能是不美滿的孽緣,為師前一段婚姻即是如此,當可作你前車之鑒……」

  因此,他深受啟諭的影響,此刻他正仔細地衡量著:「我應該救她,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受得這種虐待……可是,她究竟是好女子,還是壞女子呢……我救了她之後,萬—惹上麻煩,豈不冤枉,尤其這荒野之地,孤男寡女……」

  忽地,他側首向白衣少女望去,見她那樣痛苦可憐的模佯,也不由心中一慘,尤其她投射過來的眼神,更使他一陣酸楚,到底人類惻隱的本性,動搖了他原來的成見。

  於是,他忙走過去,為白衣少女解下石鎖,拉斷鐵鍊,扶著她坐靠在木椅上,而自己則坐在地上,默默地一言不發,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俊眼不時向白衣少女投去。

  白衣少女輕歎一聲,撫摸一回周身,舒了舒兩臂,用手分掠臉上秀髮,只見她兩腮紅腫血痕條條,但卻仍掩不住,她原來嬌麗的姿色,而黛眉緊皺的神情,可見她仍在痛苦地忍受著傷勢……

  可是,她此刻雖在痛苦之中,而一雙美眸怔怔地望著仲玉,想是她對仲玉那種揣不透的神態,感到非常驚奇,說他溫文,卻又很冷酷,說他冷酷,卻又顯出隱約的親切……

  這兩個陌生的小男女,都在悶著聲不吭氣,屋中的空氣,顯得非常沉悶而不調和……

  忽然,少女深吸一口氣,瞼上倏現嚴重的痛苦之色,接著不停地嗆喀一陣,輕聲道:「你救了我一命,此生此世也會感激你的……」

  仲玉聞言,臉上掠過一絲笑意,但迅即又恢復原來冰冷之色,答道:「你謝我作什麼,我不過見你可憐,才救你的。」

  這話多麼不近人情,人家謝他救命之恩,他竟櫃不接受,少女聽後一頓,暗忖道:「這人怎麼如此怪,莫非有點不正常?」當即也不敢再開口,把滿肚子話又咽了回去,以免碰壁。

  停了一會,她又嗆咳幾聲,但忍不住又開門問道:「你是不是感覺救了我,有點不應該……」

  到底多情的少女,對面前這位英俊的救命恩人,不願放棄一份瞭解。

  仲玉朗眉一軒,正色道:「誰說的?救人就是救人,有什麼應不應該?」

  語氣生硬,態度冷漠,叫誰也受不了,但,白衣少女輕歎一聲,道:「那你為什麼這樣對待一個被救的人,是否有什麼心事?」

  仲玉俊面一整,吭聲道:「你問這個作什麼……」

  他幾乎要生氣了,星目暴射著不太友誼的光芒。

  少女見他神態突變,芳心猛跳,當即柔聲道:「我……我不過隨便問問……」

  說著,一陣嬌喘,連聲嗆喀,「哇」地口吐鮮血不止……

  仲玉原是一個本性溫文的人,只是被一種戒心所約束,他以為天下女人都是不可捉摸的,是以,分不出什麼是好女人,怎樣是壞女人,既是難分好壞,不如統統遠而避之,但,他的心中何止不想一親芳澤,青春正旺之時,安能不思異性?他在桃花源之時,見著乃母的徒弟——鄢繡紋,不也有過想親近,又不敢親近的心理?如今,這陌生白衣少女,對他出奇的溫柔,忍受他最冷淡的言態,固是由於感恩圖報,用心良深。然而,看將起來,也確是個善良的女子,他焉能再拂芳意,再見她由於內傷,而口吐鮮血不上,頓即心生憐意,忙趕上前去,無言地,彎身扶著少女香肩,撕下自己的衣襟,為她擦拭唇旁的血漬……

  這是他第一次接近女人的身體,不知是懼怕,還是興奮,竟使他的雙手微微顫抖,而那少女也或是初近異性,芳心正猛跳不迭。

  正當這兩個心心相印,而表面隔閡崇立的小男女,在搭手扶肩之際,倏聞一聲怒叱:「賤丫頭,好不認羞,荒野之地孤男寡女,你是胡來了。」

  聲落人到,同時一股奇勁,已向仲玉背後卷到。

  仲玉方聞怒叱,已感勁風襲來,急切裡,抱著少女回身避讓,躲過正鋒。饒是哪些,仍被來勢餘勁掃帶著飛入,踉蹌幾步,兩人一起摔倒在地,同時聽到一聲脆響,那張木倚已被卷出屋外,摔成粉碎。

  仲玉武功已然蓋世,竟也被來人掌勢餘勁,帶飛老遠,可見來人不但身法奇快,武功也已登化境。

  來人一見仲玉居然大膽抱著少女逃避掌擊,心中頓即怒火三千丈,一聲叱喝,咬牙恨道:「我要殺你們這兩個小畜生。」

  說完,雙掌一錯,幹推吐勁,直朝兩人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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