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絕命旗香羅扇 | 上頁 下頁
一四


  頓時臉浮傲然,鳳目含憤,力聚變臂,嚴陣以待。

  五洞觀音乃是當今武林之中,最難纏的五個魔女,平日傲性橫發,生就吃軟不吃硬,雖然眼前的文仲玉,在她們來說非常需要與之合作,但文仲玉那種野馬難馴的怪性,說話,又是那麼枉傲,也不由得芳心爆燥,再見仲玉竟敢空手挑戰,哪還顧得乃師的吩咐,或此後的結果?於是,鶯叱燕喝驟起,身形同時移動,正條身影繞著仲玉,團團直轉,但,她們步履之間,互相之間是有路數的每人身法除了互為交錯穿插與外,而腳底下各踩著,五種不同的迷蹤步,如此一來,五條身影,頓時變成了數十條飄忽不定的人蹤,真似一群驚蝶飛舞。

  仲玉此刻被圍在中心,頓覺四周人影疾閃,衣袂飄飄,宛如無數的女人蹤影,在狂馳騰飛,把自己包圍得水泄不通,尤其五洞觀音各人都身穿黑色羅裳,披著紅色鬥蓬,飄忽之際,紅黑二色映著金色的陽光,直攪得仲玉眼花繚亂,心想:這是什麼陣式?倒也有點神奇!但僅憑如此繞著團團轉,卻也奈我不得!豈知,就當他忖思之時,倏聞一聲嬌嘯,五個觀音身法又變了,大約她們也知道,僅是「五形梅花連環」陣式的起式「閃影迷蹤」,尚制不了這狂徒,於是一聲呼嘯,已然發動「五形梅花連環」

  連式,第二圖「迷蹤飛騰」,這一下,情形可大大的迥異了,頓時,人蹤不但仍在疾轉,而且每條身影,間歇交互騰空,成波狀環繞,同時不斷遂行方位變化,鬥蓬揚起朵朵紅雲,宛如漫天姹幕,而十隻素掌,則連翻揮拍,發自不同方向的奇勁,齊朝仲玉身上襲去。

  仲玉被圍在中央,恰似一朵梅花的花心,而四周掌風分襲,人影飛騰,當下也不免有點意外慌措因為四面受敵,閃避直感困難,而五女的掌勁,不但威猛淩厲,功可摧枯拉朽。甚至她們之間,均各有一套詭異的掌法,同時施展出來,正如其腳底下不同的步法一樣,尤其相互之間,尚有一種奇妙的關連,當真是變化莫測,防不勝防。

  這便是威懾江湖,超越武學常軌,背離奇門正宗「五形梅花連環」陣,此陣共分八圖,每圖各藏三奇,全陣開合縱含三八二十四奇,每奇之中,不僅威勢無匹,尤其是神鬼難測,此乃五個觀音之師,幽靈宮主所創,五女橫行江湖十年,從無人能破,是以,五洞觀音在兩道之上,揚起了頗為響亮的五魔女萬兒。

  仲玉處在這種情形之下,既不能守,又無法攻,頓時只急得冷汗直流,就這樣白白地挨打,活活地受罪,如何能行?萬—錯避龍勁正鋒,不傷殘也得夠受?但是,他乃剛愎狂傲之人,明知處於被動的挨打地位,甚至肩上背後已被勁風掃中兩處,可是他偏不服這「五形梅花連環」陣的厲害,於是,也一奮銳氣,施展出師門絕學,用戶「八掛連形術」在團團已掌風之中東逛西走,同時變臂聚勁,全力使出「卷雲掌」法,不顧一切的帶攻兼守。

  刹時,只見人影穿射,紅雲翻飛,鶯叱燕喝,勁風呼呼,四周竟吃那威猛的掌風,卷起重重沙石,塵土漫天,遠遠望去,如同萬馬奔騰之勢,那像是一個女子鬥一個少年的場面。

  過了片刻,「五形梅花連環」陣已演至第五圖,「風虎雲龍」中的第二奇,人影飄忽已越發加快,而五女的方位,則是反九宮之式,身形不但成波狀環繞,而且交互向核心,二進三出,騰身發掌,正如梅花瓣萼開合一般。

  這時,仲玉因不認其中訣竅,一味遊身發掌,五女則依陣式進行,兩相這一混戰,卻也軒輊不分,但都已面淋汗珠,尤其五女更是嬌喘微微。

  當然他們兩方面,皆已著急,因為橫行江湖十年的五魔女,從未遇到過如此難制的對頭,十年中「五形梅花連」環陣,也從未演至第五回,今日一番混戰,竟未占著絲毫便宜,是故,哪能不芳心焦灼?而仲玉則壓根兒沒見過這陣仗,儘管施展「反八卦迷形術」,與「卷雲掌」法,不但末傷著五女中任何一人,看情形想衝破五女連鎖三陣,也非常不易,因此心煩意燥,只圖脫離眼前這番無謂的糾纏。

  陡然,一陣嬌叱,跟著幾聲嗆啷聲響,忽現五條數尺長銀色匹鏈,如出水矯龍,齊向仲玉卷去。

  想是五女已等得不耐,不管能否制得了人,遂同時取出各人銀環鎮骨鞭,出手遞招,齊向核心掃擊,她們這一變勢纏龍,只想盡速結束這場惡戰,姑淪對方後果如何,也是迫不得已,反正拿不著活人,背一個死的回去,也好向乃師交差。

  仲玉這一下可著慌了,對方五條銀鞭,同時出手遞招,而自己又沒有兵刃使用,還能以肉掌應付五種兵刃?眼看著五條矯龍似的鞭影,已快如電迅般地襲到,急切裡,當即—矮身形,接著橫步回身,堪堪躲過臨頭、攔腰、斜掃三擊,身未定,下盤又是兩條鞭影,交錯齊膝掃到。

  於是,猛提一口真氣,雙腳一點,身軀忽地上騰,但身形剛起,三條銀鞭已然同時臨頭襲到,這次可真險了,身形剛懸空而起,臨關重襲已到,既無處點足回身,又不能直穿鞭影而上。

  然而,他究竟是出自一代奇人門下,非但身具蓋世絕學,而其資質也聰穎無比,當身形淩空半起,待見三條銀鞭襲到,當即雙腳交互一彈,同時腰間使力一擰,身軀已成半斜臥之狀,接著兩腿一屈一伸,身形起處,已斜穿鞭影射出。

  這一陣串彈腳,擰腰、臥身、伸腿的動作,何止快逾電光石火?試想,銀鞭直擊斜掃之勢,何等快速!他居然能在銀鞭末落之際,而斜穿射出,這一個驚險動作,不儀使得五洞觀音,既欣佩又氣恨,連他自己也是嚇得一身冷汗,真是誰說不要命?仲玉也不過是逢罕世絕學,天生奇巧加上僥倖而已。

  但是,五洞觀音豈肯就此罷手?師令難違,她們也不敢罷手。

  以故,待仲玉穿鞭勢而出的瞬間,五條銀龍似的鎮骨鞭,義自不同的方向,分朝仲玉襲到,頓時銀光閃爍鞭影如浪……

  五洞觀音這一全力出手,不但難不了仲玉,反而成全了他脫身的機會,因為五女的本意,是想當仲玉淩空無處點足之時,銀鞭齊揮,擊他一個垂打金鐘,就願她們五鞭之力,對方不折骨喪命,也得負傷墜地。

  誰知,仲玉身軀懸空,正慌無處駐足,待銀鞭堪堪掃到,他猛提丹田之氣,腳背互點,軀骨已經上升許多,接著腳尖朝襲來的鞭梢之上一點,身形已縱高一丈,躲過了群鞭之擊。

  但是,五女哪能放過?於是銀光閃處,揮鞭如雨,刹時叮叮鐺鐺,齊向仲玉懸空之身掃去,則仲玉正好在鞭影之上,點足來回騰縱,身法之快捷,姿態之奧妙,簡直如同金童臨凡,雲中撲蝶一般。

  而五女因合陣竟未能控制住仲玉,如今,又被他逃逸空中,借自己鞭招點足騰身,宛如耍把戲一般,只氣得花容變色,嬌叱連聲,但是,她們的銀鞭可沒停,仍在不斷地掃打,則仲玉更沒有停,一味穿射飛舞,五女氣急招式越快,仲玉的身法也跟著快,也許是仲玉童心大發,故意捉弄她們,空折磨一番。

  片刻,仲玉驚然一聲清嘯,腳尖猛地在鞭梢上用力一點,身形頓時騰起二丈,接著淩空變式,俯身分臂,宛如一雙巧燕,直朝十丈之外,一棵松樹上落去,隨之稍一跳躍,已站定在地上,朝五洞觀音,冷笑一聲,道:「芳駕五位的連袂奇學,小可已領教過了,嘻嘻,不過如此,日後相遇不妨再來試試,但,我卻不會饒過你們,我們後會有期。」

  語竭,扭身拔步,已自展開絕頂身法,有如飛星駕雲,巡循大道朝黔北方向,疾撲而去。

  五洞觀音方待回幾句,嘴硬心狠的話,不想仲玉身法奇快,瞬間,人便已遠去了數十丈,愣立當地,十隻美麗的眸子,悄悄的瞧著他的背影,消失於樹蔭之中。

  且說仲玉逃脫了五洞觀音的糾纏,一路上不停賓士,此刻,已是黃昏時分,滿眼姹紫嫣紅,柳媚花嬌,映著夕陽晚霞,構成一幅瑰美的奇景,分外顯得詩情畫意,尤其路上是靜悄悄的,四野是安謐的,一個人點綴其中,更覺得絕凡超比……

  可是,在仲玉來說,眼前美麗的景物,只是一種偶然的視覺與心靈感應,因為凡是一片奇景,或是一片淒荒之色,在一個心靈被傷害過,而又天生狂傲的人來說,是很容易觸起他心深處的哀愁,反而感到眼前一切,都是灰色……

  這時,仲玉便沉落在那種漩渦裡,因而紛亂的思慮,在痛苦煩擾他的神經,他深深感到,人生也不過如此,一切都茫茫然,倒不如瘋狂一世,還比較乾淨。但,他這種不正常的行動,是在一日之間的變化,人們也是一樣,往往由於一日之間,變成惡魔或者聖者。

  試想,仲玉自幼便失去慈母溫暖,而且久居荒山,與禽獸草木為伍,之後奉師命下山,原是滿懷熱望,尋找生母一沫慈恩,誰知,他心目中的娘,卻是一個陰毒絕世,嗜殺無變的女魔,甚至,他糊裡糊塗的便被生母毒打一頓。

  雖然狂母傲子互不相識,也是一種誤會,而其生母也會因之傷心,痛悟已非,但是,在他心中已深烙一道,憎恨而恐怖的痕跡,誰處於這種情況之中,也都會似他—樣,永遠記著那猙獰陰毒懾人的嘴臉。

  於是,他置身在這萬里和風,鳥語花香的境地,竟悶懨懨地思忖著,今日與此後的行徑,不由暗地歎道:「天呵,我真是生不逢辰,生母不慈,生父難尋,塵世之間何其多恨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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