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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未識慈顏換毒打

  繡紋嬌軀一晃,撲至仲玉身畔,榴齒緊咬,駢指當胸點去,但玉指堪堪及胸,忽然她又把手慢慢收了回來。

  因為她見仲玉已昏迷過去,知是中花毒,不願乘人昏迷驟下毒手,同時也被一種意念所喚醒,那即是人性的啟示,到底人終歸是人,不管在任何時地,只要遇到如意的異性,總會產生一種奇妙的力量,這種力量的發源便是一個「愛」字。

  天經地義的事,一個女人終必愛上她所鐘意的男人,繡紋雖在乃師雲霄女魔耳提面諭之下,已深坎一個不滅的印象——天下沒有一個好男人——男人都是可怕的……但是,她終是一個女人,是女人就必須會愛男人,何況仲玉那種豐儀不群的風度,焉有不古井泛波的道理……

  是以,她把戟點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睜著一雙美目,呆呆地瞧著仲玉。此刻,她巳完全收斂了雌威……

  忽聞一聲脆亮的怒喝。

  「紋兒,為什麼不點下去,莫非動了邪念!」

  繡紋聞言大驚失色,心知師傅一來,此人難得活命。惆悵頓生,前躍兩丈,鳳眼飽含乞憐之色,向站在一傈樹後的雲霄緩慢投去,但一接觸雲霄那銳利的目光,不由心悚膽寒,遂期期艾艾地道:「師傅,他……」

  「他什麼,你認識這孽物?」雲霄女魔殺氣凝面,咆哮著。

  「不,不……紋兒並不認識。」

  「你不認識就好,那麼他既已闖入我們禁地,而且已毀壞樹陣,為何不至死地。」

  雲霄雖然沒有再咆哮,但在她那深沉的語氣中,卻隱含了比咆哮更可怕的威煞。

  繡紋聽師傅之言,非殺他不可,當即辯道:「師傅,此人身已中毒,無需再置他於死。」

  雲霄見繡紋言態異於往日,身形微欺,快如飄風,站定繡紋身前,嬌喝一聲,道:「賤丫頭,今日居然膽怯起來了,以後看你如何宰天下男人……」

  說完,恨聲不絕,向繡紋瞥了一眼,忽地身軀平射,躍至仲玉身邊,素手陡伸,玉指輕彈,只見一絲白線,向仲玉臉上射去。

  繡紋頓即一聲驚叫道:「師傅……」身軀猶如忙蝶,撲至雲霄身側,但已是無及。

  此刻已見仲玉印堂中央,紫紅一大塊,形若桃花,芳心狂跳不已,但卻不敢吭聲,只凝目呆立。

  而雲霄也似有所悟,朝仲玉端詳不已,臉上現出捉摸不定的神色,不是愛,也不是恨……

  忽地雲霄俯身探掌,抓住仲玉百會穴,片刻,抱起仲玉身軀,也不理會呆立的繡紋,身形動處,快逾電射,巡向林內縱去。

  繡紋頓被乃師那種突如其來的舉動怔住了,心下自是錯蹤猜疑,暗忖:師傅是否確已改變了往日的作風,已不再恨男人,莫非……她想不出實在的原因,跟著展開身法也朝林內飛騰而入。

  雲霄抱著仲玉,穿林踏徑,已然進入震懾武林的「洞天別院」。

  這所充滿神秘而恐怖的院舍修築與一般院舍無異,所不同的院外並無高牆圍合,而是數排桃柳環植,其間兼栽許多奇花異草,舉眼望去,通是草茵花綻,真是一個美麗的好環境。然而,誰又知卻是一個處處陷阱,步步奪魂,鬼神皆驚的地方。

  院內房舍,倒是明暗區分有度,門窗閉關有致,繡簾披闥,幾台精巧,也極高貴豪華,宛如綺苑王宮,與院外那種殺機潛伏的設置,在氣氛上安全上成一反比。

  繡紋回到院內,穿過前廳中堂,左折轉步回廊曲道,進入一所靜室之中,這正是雲霄所坐之室。

  此刻,雲霄正為躺在榻上的仲玉推宮活血。但她面上未露異樣的神色,仍是那麼冷冰冰的毫無表情,繡紋站在一邊,估不出乃師這是為什麼?是愛?也不象,是恨?更不象。

  少頃,雲霄為仲玉推拿完畢,側首向繡紋道:「紋兒,你原先進院,不是說來了兩個少年呢?還有一個呢?」兩眼寒芒注射繡紋,如兩柄利劍。

  繡紋望了榻上一眼,道:「原先是兩個少年在林外拼鬥,待紋兒稟報您之後再返桃林,只剩這少年一人在樹陣裡,那少年卻不知到那裡去了。」

  雲霄頻頻點頭,忽又眼射凶光,道:「你等下巡林之時,如遇著那少年,必予格殺……」

  旋又向繡紋臉上瞧了一陣,再一瞥榻上的仲玉,微笑道:「紋兒,老實說,你可喜歡這少年?」

  繡紋嚇了一跳,不期師傅今日會問出這種話來,當然芳心暗喜,以為師傅已改往日作風,有意與自己謀求終身之托,頓時,滿面紅霞,嬌羞無比,支支吾吾不知所答。

  雲霄見繡紋那般情態,忽地面色一沉,把繡紋又嚇了一跳,不知師傅這是為什麼,芳心正捉摸,忽聞雲霄道:「我知道你已喜歡他了,可是你要記住,男人都是不可靠的,別以為一見鍾情,即是姻緣,為師落得今日如此,就為一見鍾情所誤,也同時被男人害了一生,結果夫妻決裂,母子長別,所以,為了你好,我不許你喜歡他。」

  說畢,也似不堪回首,盛慨橫生,但迅即又恢復原來的冷峻,而繡紋聽乃師如此一說,不禁冷汗淋漓,頓消綺念,只是連聲唯唯輕喏,恰似一樽石膏像,玉立亭亭一旁。

  這時,忽聞榻上一聲輕噓,雲霄忙增上前去探視一番,臉上忽現出一種極神秘而懾人的微笑,其實,這哪裡是笑?簡直是恐怖,行動來臨的前兆,更奇怪的是,臉上笑意尚未收斂,陡又被另一種陰毒的神色所沖淡,變化之快,真是象具有專長一般,而那陰毒的神色,就象無常鬼手托鐵鍊,要準備奪魂追命的樣子,所不同的是她兩手空著。

  繡紋看在眼裡,甚是奇怪,乃師為何今日特別不同,瞼上千變萬化,自己跟隨多年,也從未見她今日這般情狀,真是令人費解。

  陡地,雲霄移步窗前,臉朝窗外,恭謹而嚴肅,自言自語地道:「蒼天有眼,促使玉面神童自投桃花源,願師傅在天之靈保佑,這玉面神童能忠於我,則湔雪仇恨,為時不遠了……」

  繡紋怔怔地望著乃師,因為對乃師适才—番禱告,的確不解其意,自在懷疑,報仇雪恨,與這名叫玉面神童的少年何干?

  片刻後,雲霄走至榻前,見仲玉傷毒均已愈解,但尚沉睡未醒,遂命繡紋把仲玉叫了醒來……

  仲玉睜眼一看四周,給這陌生的境地愣住了,努力回憶一下,才知什麼一回事了,只是眼前的兩個女子,除了邵紅衣少女曾見過此外,對另外的中年婦人,則投以驚詫的眼光,而細細地打量著。

  只見,中年婦人,身材修長,一身黑色羅衣,顯出一種陰沉而高貴的風韻,烏發散披,高髻挽就,粉臉上柳眉杏目,瑤鼻菱口,年華剛屈徐娘,構透著一種絕世風姿,但遺憾的是,右頰上有一道寸半長的刀疤,和那只冷劍似的眼睛,閃露出陰森的淩光,令人不敢逼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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