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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他含恨出手,招式之快,當真快得難以形容,程惠蘭欲待把手撤回,哪來得及,正在千鈞一髮之際,陡見韓劍秋疾翻過來,鐵骨傘一伸,把古志中那招擋開,程惠蘭壓力一輕,人已向後掠退。

  古志中怒道:「姓韓的,你們說話究竟算不算數?」

  韓劍秋冷冷的道:「算什麼數?」

  古志中哼道:「你剛才說過,我如放了她,你便自閉穴道,她現已脫困,你該實踐諾言了吧?」

  程惠蘭罵道:「真不要臉,這是我自己脫困的,你怎能要我表哥實踐諾言?」

  古志中恨道:「賤人,如非姓韓的插手,你能脫出老夫手掌麼?」

  程惠蘭冷笑道:「剛才我表哥並沒有說,假如我自己脫困,他不能插手啊!」

  韓劍秋笑嘻嘻的道:「不錯,咱們剛才並沒有這種約定。」

  程惠蘭冷哼一聲道:「即使有這種約定,對於『恨天教』的人來說,也並不一定要遵守,哼哼,『恨天教』歷來行事,又有幾次遵守過信諾?」

  古志中嘿嘿的道:「小賤人,你倒數起本教的不是來了!」

  程惠蘭不屑的道:「難道不對麼?」

  古志中道:「小賤人,你以為姓韓的在你身邊,你便可以太平無事,須知老夫今日非將你倆留下不可!」

  他懾于韓劍秋的身手,當程惠蘭從他劍下滑脫之際,不敢再度進逼,現在一想,韓劍秋就在當面,假如自己不能將韓劍秋擒下,回去也無法向教主交代,當下一狠心,人已欺了過去。

  韓劍秋橫身一攔,道:「只要你有這個本事,韓某倒不在乎!」

  古志中哼道:「那你便試試!」長劍一振,迎面攻去。

  韓劍秋不屑的道:「這是什麼劍法?」

  鐵骨傘一伸,只聽「叮」的一響,那一劍正好落在鐵骨傘上,那傘打造奇特,古志中劍刃被傘背一震,反彈而回,他心中一怔,又是一劍攻出,韓劍秋照樣把鐵傘一伸,古志中原不想與他鐵傘硬架,不知怎的,他這一劍又落在韓劍秋傘背上,「叮」的又彈了回來。

  古志中暗暗吸了口氣,心想:「他使的什麼招式,為何我偏偏躲閃不開?」

  其實,這乃是他搶先而攻,韓劍秋不過出手遮擋而已,偏是他武功不濟,無法破解韓劍秋那一招,此刻反說閃不開韓劍秋招式。當局者迷,他的武功和韓劍秋相比,實是相去不可以道理計!

  他手中兀自不服,大吼一聲,再度揮劍攻上,這一次,已用盡了全力,長劍起處,但見劍花錯落,一下攻出七八劍。

  韓劍秋不屑的道:「駝魁,你太不知好歹了。」

  只見他右臂疾振,一道白光像極利的電光猝起,電光白芒幻化成為一條長龍般的匹練,帶著刺耳奪魄的呼嘯之聲,「霍」地暴飛而出,斜斜自古志中腰際斬過,血漿肚腸並溢中,傳來一聲令人毛髮悚然的慘嗥,於是——

  古志中的身軀,卻分成二截,分向兩個不同的方向,砰然掉落地上。

  韓劍秋感喟的道:「古志中,是你逼我如此,我已經讓你兩次了……」

  程惠蘭大聲叫道:「不,『恨天教』人,人人可殺,何況他身為香主,更加饒恕不得!」

  韓劍秋巡視一匝,道:「表妹,此間事情已了,咱們走吧,說不定舅舅已等你等得發慌了呢!」

  程惠蘭道:「你要我回家麼?表哥!」

  韓劍秋一怔道:「你不回家又到哪裡去?」

  程惠蘭道:「我要跟你一起到無底洞去。」

  韓劍秋大驚道:「那裡充滿了危險,你又怎能去?」

  程惠蘭道:「那你又怎能去?」

  韓劍秋聞言一呆,這句話真難住了他,若是直說她武功不濟,那該多傷一個少女的心,他武功雖高,但是在這方面卻用不上,女人一使刁,他便木訥的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程惠蘭美目一閃,又道:「你不放心我去是麼?我自己生有兩條腿,難道就不能走麼?」說過之後,大步走了出去。

  韓劍秋大急,在後面大呼大叫,程惠蘭硬是不理,他無可奈何,趕緊跑去馬廄,牽出自己的坐騎,跟著程惠蘭奔了出去。

  兩人走了一程,程惠蘭似乎想起了什麼,駐足回頭道:「表哥,你說你還有一個妹妹,是麼?」

  韓劍秋道:「不錯!」

  程惠蘭又道:「左手缺了一個指頭?」

  韓劍秋沒有說話,點了點頭,表示是的,程惠蘭驀地大叫道:「該死,快,表哥,快點!」

  這沒來由的一連兩個「快」字,把韓劍秋搞糊塗了,忙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表妹說清楚一點好不?」

  程惠蘭連忙將柳莊附近遇見囚車押送女犯人一事,梗略的說了個大概。

  韓劍秋沉思片刻,道:「這樣好了,假如你所說的確是藍毛女,那麼,不外兩起人,一是無底洞,一是鬼穀,他們無非挾持舍妹做人質,逼人就範,不管是哪路的人,都必須經過『玉煙山』,我們現在趕去那裡伏擊還來得及。」

  說罷,也未經程惠蘭同意,攔腰將她一抱,飛身上了馬鞍,二人一騎揚長而去。

  此刻,從太白居飛起一隻信鴿,從白羽飛行方向推測,那正是無底洞方向。

  空中的烏雲濃得像是潑上去的墨,那麼一層層、一疊疊的堆積著,狂風打著口哨在旋轉,毫無忌憚的一遍又一遍向大地卷來,天際偶爾亮起一道耀眼金蛇,強烈的閃電照得山嶽河流都在顫抖,有沉悶的雷鳴聲隱隱響在雲堆之上,似遙遠的皮鼓在沒有節奏的敲打,現在正是黃昏時分,假如不是這種陰翳的天氣,景氣該是極為美妙的。

  秋天,秋風秋雨愁煞人,但是,應該不是雷雨,它卻偏偏出現了。眼前是一片衰草枯楊,如煙的枯草蔓蔓,似與灰沉的雲天連在一起,韓劍秋和程惠蘭在雷雨前一刻就抵達了。

  玉煙山此際的景色,除了衰草枯楊,就是嶙峋的山崖,韓劍秋懶洋洋的倚靠在一棵孤伶伶的白楊樹幹上,鐵骨傘並沒有撐開,心中卻在默禱,希望不會因為行動遲緩而錯過了,那將會遺憾終生。

  程惠蘭蹲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下,雖然不時翹首探望路的盡頭,但嘴角不時噙著笑意,這丫頭並未因等待而焦急,她正回憶著二人一騎,緊靠著表哥結實的胸脯,受那男人氣息醺陶的滋味。

  坐騎正低頭啃齧枯草,它並不似主人那樣焦急,是那麼悠閒的徜徉著。

  望望天色,韓劍秋微眯著眼朝路的盡頭瞧著,神態裡有些不太耐煩,但這不耐煩之色卻顯然不是為了這場即將到來的雷雨,當然,他是另有所待。

  忽然,韓劍秋神色一振,他仔細朝前面看了一會,俊臉浮起一抹疲倦的笑意,滿是風霜的意態裡,表露出一股無可言喻的歡欣與慰藉,他用舌尖潤了潤嘴唇,喃喃的道:「可來了,希望這場大雨不要耽誤他們的行程……」

  他自語著,但是,老天卻沒有依照他的心願,片刻間,在一聲霹靂似的雷聲過處,幾道電閃像要撕裂天幕般掠過草原逝去,傾盆的大雨,就那麼不留情的漫空落下,雨勢大得宛如黃河決了堤似的。

  韓劍秋搖搖頭,依然姿勢不變的他倚在白楊樹樹幹上,他的馬兒也挨了過來,不住用鼻端觸聞他的面頰。

  雨水沿著他的眉毛直淌,遠近都是一層濛濛的水霧,不一會,人馬都濕得透透的,像剛從水裡撈起來。

  於是,隱隱的,在「嘩啦嘩啦」的聚雨聲裡,一陣有節奏的車輪轉動聲傳了過來,間或夾著人馬叱喝的嘶喊聲,嗯,有人來了,不知道是一支什麼樣的隊伍,在這大雨中仍還頂著風雨往前趕?

  韓劍秋沒有動,雙目睜著,一眨不眨地注視人馬聲傳來的方向,沒一會,在滂沱的雨水和霧氣裡,已有一列隊伍移近,馬上的人都下來了,正低著頭,弓著腰,牽著馬匹頂著雨往前趕,在這些行人中間,正如程惠蘭所說,有一輛囚車,囚車的鐵籠子裡,坐著一個模糊的身影,從婀娜的身形判斷,的確是個女的。

  程惠蘭冒著大雨,一連幾個縱躍,來到韓劍秋身側,道:「表哥,來了!」

  韓劍秋沒有回頭,柔聲道:「表妹,謝謝你,謝謝你帶給我這天大的消息,我不知道要怎麼報答你。」

  程惠蘭瑤鼻一皺,道:「誰要你報答,又不是外人,你的妹妹,不也是我的妹妹麼?」

  韓劍秋用右手的四指輕輕壓著程惠蘭手背,道:「表妹,回頭你負責保護小妹,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接近了,那第一個走在前面的人是個大塊頭,即使曲背弓腰,看起來也是那麼一大截,精壯活脫礙像座山。

  用手抹去臉上的雨水,韓劍秋向囚車瞄了眼,為了證實裡面是不是他的胞妹,忽然道:「小鳳!」

  「小鳳」是斷指童韓劍秋為藍毛女臨時所取的名字,就像他劍秋的名字的一樣,父母罹難時,因為年紀尚小不記得名字,故以斷指童、藍毛女代替了真名實姓,及長,又感人之不可無姓名,故才為自己取了名。

  囚車內的女子,驀聞有人喊叫,猛的把頭一抬,因為這一聲喊叫,把她拉回童年時代,那是多麼親切的呼喚,宛如親人的呼喚。

  這些細微的動作,使韓劍秋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於是,他匆匆的迎了上去,形象輕鬆而灑脫,他的兩肩平穩而安定,有一種特異的沉猛與雄渾的意味,滿天的雷雨,似被他一人擔住了。

  那大個子正一腳高一腳低埋頭邁進,驟聞有人呼叫,猛一抬頭,已看見眼前站立的韓劍秋,他吃了一驚,尚未說話,囚車內的女子已經發出聲音:「哥哥……」

  韓劍秋沒有回答,朝大個子淡淡的道:「大雨天,哥兒們可真夠苦的,下一程由兄弟我來代勞吧!」

  大個子抹去眼睫上的雨水,睜大著眼睛向韓劍秋仔細的打量著,口中吆喝道:「好朋友,敢情是找碴來的?這是『無雙派』替『鬼穀洞主』押解的要犯,朋友,你招子放亮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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