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曹若冰 > 歸元神掌 | 上頁 下頁
一〇一


  原來這家酒樓的樓上和樓下窗房全然大開,一上一下之間空隙甚大,從樓上窗口下望,樓下情景一目了然,程惠蘭目光所及,正是韓劍秋獨自一人坐在視窗座位淺斟獨酌,兩人的位置也正好一上一下,程惠蘭腦子裡閃電般一轉,心想:「我要不要告訴表哥,這家酒樓的帳房可能會對他不利?」

  她不敢過分暴露形跡,想寫字示驚,一時之間又找不著書墨,向店小二要吧,又怕店小二起疑,正沉思間,突見樓下的店小二替韓劍秋換上了一壺酒,程惠蘭心想:「表哥他本不善飲酒,為何今天反而多喝了?」情知酒裡可能被人做了手腳,夾了一塊排骨,抖手向店小二手中酒壺射去。

  那塊排骨去勢甚急,韓劍秋正好拿起筷子要夾菜,聞得腦後生風,頭也不回的手一彈,「波」的一聲,那塊排骨已落入水中,韓劍秋神色如故,那店小二卻已臉色大變,把酒往桌上一放,乾笑兩聲,掉頭自去走告帳房。

  程惠蘭怔了怔,心想:「他這是什麼意思?如果懷疑剛才那塊排骨是暗算於他,為什麼不回頭看看暗算他的人是誰?」心念轉動,卻見韓劍秋已把店小二送去的酒喝了下去,她好心不得好報,不由心中大憤!

  此刻,只見那帳房又走上樓來,他的臉孔鐵青,徐萬全已有八九分酒意,見狀忙道:「帳房先生,還想聽消息麼?」

  帳房隨口答道:「什麼消息?」

  徐萬全道:「韓少俠已往無底洞而去,好戲還在後頭哩!」

  帳房哂然一笑,道:「真的麼?」

  徐萬全大笑道:「我姓徐的何時騙過人來?」

  「咕嚕」一聲,又是一口酒喝了下去。

  帳房嘿嘿的道:「果真如此,那真有好戲瞧的了。」

  一面說,一面走到程惠蘭面前,陰森的目光朝程惠蘭上下一望,冷冷的道:「老朽倒是看走了眼,公子好俊的身手!」

  程惠蘭假裝不懂的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帳房冷聲道:「公子心裡明白,何用老朽多說,哼,你何妨往下麵瞧瞧!」

  程惠蘭憑欄下望,就在轉眼之間,韓劍秋已伏桌不起,只聽樓下有人大叫道:「這位客官醉了,把他抬到後面暫時休息一下吧!」

  程惠蘭玉面微微一變,隨聽那帳房冷聲道:「你雖好心示驚,他卻當你惡意傷人,救人不成反而惹火燒身,這是何苦?」

  程惠蘭急道:「你待怎地?」

  帳房道:「公子旁觀者清,也用不著老朽把話說得太明白,老朽只問你是否和他一道的?」

  程惠蘭仍佯裝不懂地道:「你說我和誰一道?」

  嘴裡說著話,目光隨之一掃,只見兩名大漢已把韓劍秋抬起,另一人拿著他那把鐵傘,竟是非常吃力的跟在後面往右邊走去。

  那帳房陰陰一笑,道:「公子倒會做作,可知老朽眼裡摻不進一粒沙子,記住,老朽少時自當前來結帳!」

  兩人說話,語焉不清,旁邊雖有人聽見,一時也不知兩人明來暗去說些什麼?那帳房說過之後,便要離去,程惠蘭突然喝道:「站住!」

  一聲「站住」,使得樓上之人都吃了一驚,眾人想不到像他這麼一個文質彬彬的公子哥兒,居然說話也有這份威儀,臉上皆現驚訝之容。

  那帳房停足問道:「公子,還要添酒麼?」

  程惠蘭曬道:「別在我面前來這套,你們這家酒樓究竟與『恨天教』有什麼關係?」

  「恨天教」三字一出,滿樓之人無不驚訝失色,鄭老二驚呼道:「什麼?這家酒樓和『恨天教』有關?」

  那帳房乾笑道:「兄台別聽那位公子說笑,我們做生意的人,怎會與江湖幫派扯上關係?」

  程惠蘭大聲道:「他們不但和『恨天教』有關,而且開的也是黑店,剛才樓下就有一位客人被他們麻倒。」

  眾人一聽,不由譁然驚叫,那帳房怒視程惠蘭,獰聲道:「公子可是有意和本店過不去麼?那位客官明明喝醉了,如說他是被本店麻倒,何獨樓上樓下這麼多客人都平安無事呢?」

  鄭老二點點頭道:「不錯,不錯,兄台少見多怪了。」

  那叫老胡的人接著拍拍胸脯道:「在下如今仍好端端的,便證明這家酒樓並非黑店,這位兄台當真說笑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都不相信程惠蘭的話,更不相信「太白居」的人會在酒菜裡面做手腳,其實,「太白居」要對付的人只是韓劍秋一人,如非程惠蘭早先彈出一塊排骨,那帳房還不會注意到她。

  程惠蘭見眾人不信,也無暇分辯,她只關心表哥韓劍秋安危,身子一動,便向樓下奔了去。

  那帳房雙手一攔,哼道:「公子,事情鬧夠了,賬未結便想走麼?」

  他雙手一攔,外表若無其事,實則雙手已含著一股內勁掃了過來。

  程惠蘭單掌一撥,不屑的道:「既是黑店,還有什麼賬好結?」

  嘴裡說著,人仍往前沖,那帳房發出的內勁被程惠蘭單掌一撥,力道全被卸去,帳房立將勢子一變,五指抓了過來,喝道:「不給錢哪能走路?」

  樓上之人全看呆了,程惠蘭這麼一個文弱的人會武,已夠令人驚奇,眾人更想不到那帳房竟也是身懷絕技之士,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生意人,剛才一擊,身分暴露,眾人忽然想起程惠蘭早先說出此樓是「黑店」之言,一人驚叫一聲,其餘的人盲從附和,刹時情形大亂,有的跳樓,有的跳水,一邊跑一邊大呼救命,把桌椅、碗盤踢了一地,狼籍不堪!

  樓上一亂,樓下也跟著亂了起來,一座熱鬧酒樓在晃眼之間,客人走得一個也不剩,但那帳房仍緊緊攔住程惠蘭不放。

  程惠蘭冷笑道:「人都走光了,你現在該承認是『恨天教』的暗樁了吧?」

  雙掌突然一分,右掌猛推而出,她雙手齊動,身子仍毫不怠慢,再度向樓梯口撲去。

  那帳房大聲喝道:「都是你!」

  單掌揮起,一股沉渾雄厚的掌勁迎面壓去,但見飆風翻卷,威勢無與倫比。

  程惠蘭早就料到他有此一著,不待招式用老,雙手相互交撥,嬌軀疾彈而起,身法曼妙,已然行到樓梯口。

  那帳房一擊不中,更加大怒,雙掌一推,大叫道:「老夫看你跑到哪裡去!」

  程惠蘭嬌軀飛起,半空中不好著地,右掌反圈,借力使力,「呼」的一聲,人已翻飛而下,那帳房一掌又落了空,不禁暴跳如雷,跟著追了下去。

  程惠蘭身子剛剛著地,便有四五大漢撲了上來,她隨手抓起一張板凳,東打西撞,那四五名大漢都被她打倒在地,她正待向右邊追去,忽從房中撲出四人,擋住她的去路。

  那四人手上都握著兵刃,靠右的一名漢子冷冷的道:「不必到裡面去送死了,把命留在這兒吧!」

  程惠蘭不屑的道:「憑你們也配!」

  另外一名黃臉漢子罵道:「他媽的,也不打聽聽,竟敢到『太白居』鬧事,八成是不想活了!」鋼刀一舉,當頭劈了下來。

  程惠蘭左手五指驟伸,那人一聲悶哼,撒手而退,程惠蘭乘勢把鋼刀奪在手中。

  這一手空手奪白刃,真是做得乾淨俐落。

  另外三人正要聯手撲攻,那帳房已從樓上追了下來,喝道:「石全,你們都退下!」

  石全正是那黃臉大漢子,聞言躬身說道:「稟舵主,這小子扎手得很,可能就是那姓韓的一夥。」

  那帳房道:「我知道,姓韓的現在如何?」

  石全道:「人仍昏迷不醒,咱們已把他綁起來了。」

  那帳房一揮手,道:「快去稟告古香主,說咱們已把人擒住,這裡交給我便是。」

  石全應了一聲,飛身出門而去,另外三人則俯身把程惠蘭用板凳打倒之人扶到另外一間房子去療傷,那帳房大步欺了上來,恨聲道:「你的眼光不錯,這裡正是『恨天教』的分舵,只可惜你知道得太遲了。」

  程惠蘭哼道:「是麼?」

  那帳房冷冷的道:「在你臨死之前,老夫想問你一件事。」

  程惠蘭哂道:「便是你問半件事,我也不願回答,滾開!」

  「開」字猶在舌尖打轉,單刀一舉,攔腰橫斬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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