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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韓劍秋笑笑,道:「老丈,看你平素沉默寡言,其實老丈你的詞鋒卻好生厲害,尤其這一頂帽子扣將下來,更令在下欲避無處了。」

  粟伯貴喜慰的道:「如此說來,小哥,你是接受了?」

  韓劍秋無奈的聳聳肩道:「在下甯汗顏承受老丈厚賜,也不願蒙上蔑視老丈之名。」

  粟伯貴呵呵大笑,道:「好,好,小哥,且讓我們結個忘年之交,小哥,請隨老夫入室。」

  韓劍秋輕輕頷首,兩人從房屋後面轉了過去,嗯,這屋子還另外開有一扇門呢!

  推開門,經過一個堆滿了雜亂的藥材的小小天井,便是粟伯貴的房間了,房間裡正如朋三省曾經描述過的,陰沉晦黯又帶著一股腐濕的黴氣,沒有任何設置,房屋裡盡是些獸皮、草藥,與零散擺放著的瓶瓶罐罐。靠牆根擺著一張床鋪,床上的被褥卻污穢得變成了灰黑色,還隱隱泛閃著油光,一方長條木桌齊窗放著,原本是白色木質,現在,也早變成灰烏的了。

  進了房,粟伯貴有些歉然的搓搓手,表情帶著幾分羞澀的道:「房裡太髒,呃,小哥,你隨便坐!」

  韓劍秋拱拱手,落坐在那方長條桌前的一張簡陋木椅上,粟伯貴又搓搓手,不安的道:「夜深了,沒有茶水招待小哥!」

  韓劍秋淡淡一笑,道:「不訪,老丈請便,無庸客氣。」

  粟伯貴略一猶豫,走向床邊,他彎下身來,伸手在床底摸了好一陣,終於將一方尺許長,五寸寬的檀木雕花木盒摸了出來,這方木盒十分精緻華貴,襯著房間裡的粟伯貴與氣氛,卻是不大調合。

  他將木盒挾在腋下,又走到靠窗這邊牆角,半跪下去,用手指仔細的摸索著牆根,片刻後,他輕輕籲了口氣,用力在牆根一掀一抽,唔,一大聲方磚已被他抽了出來,方磚之內,是一個中空的,狹窄的凹洞。

  凹洞並不深闊,裡面塞了一卷泛了黃色的羊皮,一個金屬小圓筒,另外,便是三個白玉瓶子。

  粟伯貴伸手進去,將三個白玉瓶子拿出來,連著腋下的檀木雕花盒子,一起放在韓劍秋前面的長條桌上,他又回去拿起金屬小倒筒塞入正中,方將石磚塞回原處,複在磚隙上小心冀翼的灑了一層土,拍拍手,他走了過來,低低的道:「小哥,木盒裡有三枚『回生爪』,一小瓶『朱膠』,兩瓶『草髓精』,十隻『蟄蟻』,一小塊『碧蝦殼』,一段『紅鹿茸』,另外,還有一粒『紫金丹』。」

  韓劍秋剛想開口說話,粟伯貴已搖搖手,接著道:「『回生爪』功能接合斷肢折骨,神效無比,老夫窮半生之力,只搜得七枚,前些日子因須驗其性能用去一枚,如今尚有六枚,特以其中三枚致贈小哥。此『回生爪』可以接合任何殘斷之肢骨,但卻須合以『朱膠』相輔為用,不過,斷折的肢骨卻不能超兩個時辰以上,否則因肌膚斷裂處腐蝕或因血液之乾涸凝結,便難以合好如初了。」

  頓了頓,他又道:「這『朱膠』除了能與『回生爪』相輔為用接合斷折肢骨之外,單獨使用,尚能使尋常刀劍傷口或一般裂傷癒好如初,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藥中聖品,較之其他金創藥又名貴得多……」

  粟伯貴朝著韓劍秋神秘的一笑,又道:「『草髓精』補身健體的功能,小哥你已知道了,老夫且不贅言。那『紅鹿茸』卻是十分珍罕,可以生血長肌,絲毫不留虧乏的遺患及創口的疤痕,更有駐顏美容之功,其效特異。至於那『紫金丹』對習武之人服之,收事半功倍之效,能助長內力,唔,那『碧蝦殼』卻是一種催動春情的奇藥,只要服下那麼一小撮,無論男女,都會立即心旌搖盪,難以克制……」

  韓劍秋皺皺眉宇,卻沒有說話。

  粟伯貴接著道:「如果小哥有一天中了對頭的毒針或是毒砂等細小暗器,那十隻『蟄蟻』就可派上用場了,只要將它們置於創傷之口,這些『蟄蟻』就會鑽進裡面自行將深透入膚的暗器咬出,要是染上劇毒,如若搶救得時,『蟄蟻』也有以毒攻毒的特效。老夫為了尋找這些東西,實在也吃了不少苦頭,小哥,你須記住,這『蟄蟻』只食晨間日出之前的露水,十天喂一次即可,只是每次療毒,它們卻只能效勞一次,一次之後即便枯癟而死……」

  韓劍秋咬咬下唇,低沉的道:「老丈,你手上這些奇藥異寶也真算齊全,五花八門,簡直什麼樣的藥方都有……」

  粟伯貴得意的咧嘴一笑,道:「小哥,不瞞你說,老夫在這上面幾乎花費了一生的光陰啦!整個的財產、精神也完全擺在這上面了。」

  說著話,他又將那三個色澤潔瑩強白的羊脂玉瓶小心翼翼的托在手中,咳了一聲,道:「這三瓶東西,全是色澤碧綠的水液,老夫稱它為『牽魂水』,在所有贈送小哥的這些物件中,可說以這三瓶『牽魂水』最是老夫心血的結晶,窮半生工夫揣摩出來的一點小成就。小哥,你須特別小心珍藏,這『牽魂水』只要在人沒有斷氣之前,撬開牙關,灌進幾滴,傷勢未入絕境則必可救治,否則,至少也能延續三兩個時辰以上的壽命,小哥,你要留心使用。」

  韓劍秋奇異的道:「老丈是說,無論何種傷勢皆有此效力?」

  粟伯貴鄭重的點頭道:「正是。」

  韓劍秋深深凝注著老人那猶是赤紅的面孔,凝注著那一片出自內的誠摯與懇切,感動的道:「每一件老丈所贈之物,俱是無價之寶,這些厚賜,將使在下受用不盡!在下銘記於心了。」

  粟伯貴雙手一陣亂搖,道:「不謝,不謝,只要你不再記恨老夫,能將老夫看成朋友,老夫就歡喜無量了。」

  韓劍秋肅穆的道:「這是一定的,承老丈看得起……」

  粟伯貴將桌上的物品一股腦塞在韓劍秋懷裡,欣慰的道:「老夫今夜即將離開此地,投奔二十裡一位至友家中,在這裡,老夫的名字已經傳揚出去,再住下去,遠不知有多少人會打老夫的主意哩!」

  韓劍秋想了一會,頷首道:「老丈顧慮得極是,今夜那什麼吊睛三虎便是一例,這樣吧!由在下護送老丈至貴友之處,回來後,在下等也就要離去了。」

  粟伯貴微微遲疑了片刻,終於點頭道:「也好,如此有勞小哥了。」

  粟伯貴十分迅速的,匆匆收拾了一個大包袱,韓劍秋一指牆角,道:「這裡面的東西,老丈你不帶走?」

  粟伯貴有些羞澀的一笑,低低的道:「不用了,那是老夫多年來對醫術上一些淺陋記載,小哥,就煩你回來後取出交由老夫我那在『大伏堡』的不成材的弟弟,並請轉告他,要他……呃,要他……回來看看我這為兄的……」

  韓劍秋怔了一會,深沉的道:「老丈,你是真想開了。」

  粟伯貴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暗然惆悵之色,他轉頭過去,朝這間陋室巡覽了良久,嗓子有些黯啞道:「小哥,走吧……剩下的東西,老夫會托人回來拿取。」

  韓劍秋略一蹲身,將粟伯貴背在背上,微一仰頸,人已平飛而出,他飛躍的姿勢是那麼靈巧,那麼美妙,夜色中,就如一只破雲朝月而去的白鶴。

  於是,留下一抹無聲的嘆息在這間散發著黴濕氣味的斗室中,江湖上的歹徒能硬使一個善良的老人逃遁,但江湖上的義士卻也能為善良保存一口不朽之氣。

  出了新城鎮。

  在馬背上回首凝視這片簡陋的墟市,那幢幢屋舍,是越發疏落與破舊了,這小鎮,彌漾著一股淡淡的蒼鬱,有些枯荒和寂寞的意味,就宛如一個已到了垂暮之年的老人。

  朋三省抹了一下面孔,笑盈盈的道:「老弟,嗨嗨,還是你高明嘛!昨天夜裡,就那麼幾下子,已把老傢伙壓箱底的玩意全弄到手啦,難就難在人家是那麼心甘情願,又那般的誠惶誠恐,還生怕你老弟不要哩!」

  韓劍秋回過頭來,笑笑道:「武林道中,正與邪之分也就在此了。」

  朋三省怪叫一聲,吼道:「好小子,你是說你正我邪?」

  韓劍秋眨眨眼,笑道:「不敢,這可是閣下自己說出口的。」

  說著,他望望默默跟在一側的梅兒一眼,梅兒察覺下,向他脈脈一笑,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裡,在這頃刻已吐露了多少綿綿的情意。

  朋三省不識趣的忽地叫了一聲,獨目睜著道:「是了,老弟,咱們下一行程你可有考慮過?」

  韓劍秋道:「呂梁山小天嶺。」

  朋三省道:「找誰?」

  韓劍秋道:「此地距呂梁山較近,而呂梁山小天嶺又是『鬼谷穀主』大弟子『定魂掌』關龍盤踞,他以『定魂掌』鎮『一目淚尼』十年之久,而淚尼說起來對我有授藝之恩,她雖然不願找關龍,但這筆債我定須為她討回來,而我最大的敵人是鬼穀洞主,先消滅其黨羽使其孤立,復仇之舉也就較簡單了。」

  朋三省想了想,道:「好,依你。」

  韓劍秋、朋三省、梅兒三人一路行來,這日來到呂梁山,但見峰端高入雲際,山勢雄峻,巨石嵯峨,絕澗峭壁,古樹盤虯,山徑崎嶇,端的奇險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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