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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韓劍秋點點頭,道:「而且,那『回生爪』也不能再要,從今以後更不准來找他的麻煩!」

  紅毛痣仁兄幾乎氣得一口氣接不上來,他喘了兩聲,用手指著韓劍秋,火暴地道:「你……你……你,你是什麼東西?你憑著什麼說這種話?憑什麼膽敢如此強橫霸道?」

  韓劍秋輕輕一揮衣袖,灑脫的道:「憑著什麼?與各位相同,霸力而已。」

  三名大漢全氣得臉色發青,渾身直抖,生著紅毛痣的仁兄霍然自背後拔出一柄重逾四十餘斤的「雙環刀」,暴吼道:「好,好,老子就試試你這霸力到底霸到什麼程度?」

  韓劍秋擺擺手,道:「朋友,還是不試為妙,你們正值壯年,應該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過,又何苦為了人生旅途上的一點小小挫折便要以命相拼呢!」

  生著紅毛痣的仁兄,喉嚨裡低嗥著,叫道:「不要來這一套,老子自小便是學的用武力來對付不順心的事,今夜你勝了我們弟兄三個拔腿就走,但若你敗了,你這條小命就難保了。」

  韓劍秋淡淡一笑,道:「如若我敗,我必自絕於此,不過,若是三位敗了,你們那六條腿只怕也拔不得了!」

  頓了頓,他又迅速的道:「所以,尚請三位再加思忖。」

  黑鬍子大叫一聲,吼道:「思忖你媽個狗頭,來來來,你是他媽有骨頭的你就亮傢伙,看看誰的手底下硬實!」

  韓劍秋神色一寒,雙目中神光暴射,他淩厲的道:「這是你們自找,可不能怨我下手太毒!」

  生著紅毛痣那位暴辣辣的道:「你使出勁來,看看誰是念佛的……」

  韓劍秋微微朝後退了一步,正想再說什麼,而來得那麼突然與狠毒,一道冷蛇似的刃芒橫著飛斬到他的頭頂。

  韓劍秋沒有避讓,沒有慌張,猛然迎向刀光,甚至比那橫斬而來的敵刃去勢更快,金閃閃的光輝「唰」然射出,宛若自虛無裡現映出火神的冷笑,不可捉摸卻又那麼真實清晰,「嗆啷」一聲震擊之響,一柄「雙環刀」已斷成兩截,連著一段手臂分向三個不同的方位墜落下。

  韓劍秋仍然背負著手,但刀不知怎麼入袖中刀鞘,他冷冷的注視著此刻正在地上翻滾哀號的漢子,這漢子,嗯,便是對方三人中一直說話陰陽怪氣的那位。

  韓劍秋神色是如此平靜,如此深遠,像是地上那號叫的受傷者與他毫無關連一樣,那情形,就似是在觀賞一件世間最平凡而又通俗的事,呻吟、鮮血與斷肢,在他那漠然的眸子裡,卻一下子變得那麼微小與不足道了。

  紅毛痣與黑鬍子兩人的手上卻已緊緊握著兵刃,兩個人都是一副躍身欲前的姿勢,但是,他們卻就在這個姿勢上愣住了——成了泥塑木雕,四隻眼睛傻愣愣的瞪著韓劍秋,便是做夢吧,夢中也沒有如此驚心動魄又不可思議的情景啊!太快了,太急了,連他們的腦筋還沒有生出第二個念頭,在他們剛剛欲待緊跟著出手的刹那,這場拼鬥竟已結束。

  韓劍秋沒有表情的抿抿嘴,道:「現在,你們哪一個再來?」

  兩個人同時一激淩,噩夢初醒般朝後「蹬蹬蹬」退了三步,驚恐無比的望著韓劍秋,那模樣,就宛如是在瞧著一尊神,一個法力無邊卻又恰好掌握著他們生命之火的真神似的。

  韓劍秋用左手食指在鼻樑上擦了擦,又道:「如果你們不願再玩下去,在下亦絕不勉強,倒是地上你們這位朋友,你們也不去照顧照顧他麼?」

  兩個方才尚氣焰逼人的仁兄,惶恐而又畏懼的互瞧著,這時已連往前跨一步的膽量都沒有,他們誰也不敢貿然走出去,敵人那把刀,老天爺,可是來無影去無蹤的啊!

  韓劍秋哼了一聲,冷硬的道:「方才,你們那般蠻橫跋扈,就這一刹那,你們已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麼?變成另外一個膽小如鼠卻又無信無義,無勇無仁的人麼?」

  紅毛痣有些哆嗦的推了黑鬍子一把,黑鬍子反往後縮了一縮,紅毛痣百般無奈的朝地上呻吟的同伴跨近兩步,但目光觸及韓劍秋冷酷面孔時,又不可自止的停了下來。

  韓劍秋帶著悲哀的意味,搖搖頭道:「闖蕩江湖的原該是些血性漢子,像你們這樣罔顧信義、友情的人我卻少見,奇怪你們竟能在江湖上苟且至今……現在,帶著你們地上的朋友走,我不殺你們,但要快,我不願再多看你們一眼。」

  紅毛痣踏著羞愧慌亂的腳步走上前來,一把將地上的仁兄抱了起來,回頭朝著黑鬍子叱道:「萬老七,丟人現眼已到了頭啦!你還站在那裡發的什麼呆?」

  話說完了,他又鼓起膽子向韓劍秋道:「朋友,今夜你可真占了上風,算我們吊睛三虎瞎了眼,看不出朋友你是位高手,但是……但是……」

  韓劍秋淡淡地為他接了下去,道:「但是你們將這筆帳記下了,是麼?這證明你們還知道一點羞恥,不論多少歲月,我都等著你們,我叫韓劍秋,隨時歡迎你們前來,姓韓的以滿腔熱血與一條命等著你們。」

  紅毛痣呆了一陣,終於一跺腳,抱著懷中受傷的同伴,頭也不回的和那黑鬍子狂奔而去了。

  望著消失在黑暗中的兩條人影,韓劍秋感喟的籲了口氣,緩緩回過身來,粟伯貴卻仍然怔怔的坐在地上,睜著一雙老眼迷迷茫茫的盯視著韓劍秋,那眼神,韓劍秋看得出來,包含了驚異、震駭、迷惑,以及無比的感激。

  韓劍秋淡淡地道:「可以站起來了,現在不會有人再給你受罪,或者再硬奪你的『回生爪』。」

  粟伯貴尷尬而羞愧的露出一抹苦笑,吃力的站了起來,他一雙手不安的在身上揉著揉著,呐呐的道:「這位……呃……韓小哥……今夜可多虧了你……真說不出……呃……

  說不出有多感激你……」

  韓劍秋擺擺手,道:「武林中人原該如此,天下有不平事,就有好打不平的人,在下不敢以俠義自居,只望老丈日後能平心視論江湖中人,江湖上固然有不少敗類,但是,卻更不乏講信義,重仁恕的豪爽漢子。」

  粟伯貴連連點頭,有些靦腆的搓搓手掌,囁嚅著道:「只恐方才之事,老夫,呃,老夫已覺得往昔的看法有些謬誤……假若換了尋常的人……恐怕他們要了命也不會出來搭救老夫…能講個『義』字之人,當今之世委實太少了……」

  韓劍秋笑了笑,平靜的道:「人海茫茫,每有良莠,老夫只要將心擺在正中,以朗朗之目澈觀天下,則可發現天下好人正多。」

  粟伯貴張合了幾下乾癟的嘴唇,老臉發熱的道:「說得是,說得是……前些日子,呃,老夫一時愚昧,以致虧待了小哥與兩位至友,如今想起,實在惶慚不安,真不知如何向三位抱憾才好……這也都是老夫自己一番偏見,不明大義所……可愧煞了!」

  韓劍秋搖搖頭道:「老丈為人善良,只是有時偏於固執,成見素固,在下又怎麼會記恨在心?況且,若是在下等有報復老丈之心,也不用等到方才那三個凶徒向老丈下手了,是不是?」

  粟伯貴不自覺的冷汗涔涔,感激涕零的道:「俗語說『宰相肚裡好撐船』,小哥,你這度量,可也太大了,老夫……真不知向小哥說什麼好……」

  韓劍秋揚揚眉,平和的道:「不用說什麼,只要老丈明白善惡之真正分野,也就罷了。」

  說罷,韓劍秋返身行向房門,他剛剛走了幾步,後面的粟伯貴已匆匆的追了上來,因為有些激動,以致顯得面紅氣喘:「韓……韓小哥……」

  韓劍秋詫然止步,道:「老丈還有什麼諭示麼?」

  粟伯貴一雙老臉越發見赤,他雙手亂搖道:「不,不敢,只是……呃,只是有一件事要告訴小哥,也算是,呃,也算是老夫的一點心意……」

  韓劍秋仍然安詳的道:「什麼事老丈無訪直說,若說報賞,則在下愧不敢當。」

  粟伯貴喘了一口氣,道:「是這樣……韓小哥,老夫對那醫術一道,呃,不敢說十分精通,但是,呃,卻鑽研甚久,且頗有心得……小哥,老夫有幾件東西,想致贈小哥,無論如何,萬乞小哥笑納,小哥日後行走江湖,風浪甚大,或者也有派上用場之處……」

  韓劍秋微微一笑,道:「施之以惠,在下並非望報……」

  粟伯貴雙手拉住韓劍秋,神態之間,現出從未有過的誠懇與真摯,他嗓子有點啞的道:「小哥,這並非算是報答,只能算做老夫對前些日子來虧待小哥的一點點示悔之意,要不然,便算老夫與小哥重新認識的一點兒見面禮,小哥一定得收下,否則就是小哥看不起老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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