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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第二十一章

  唐潔救了她,把她帶回鐵矛幫醫治。唐潔的父親為人十分仁慈寬厚,因此他與幫裡「浩江堂」堂主「碧眸」古軍時起衝突。古軍是鐵矛幫的執法紅旗,心情殘酷而險詐,對人為事尤其心胸狹窄,動輒行走極端,兇狠暴戾得嚇人,只要幫裡的人犯下過失,交到他的手中,不論罪過輕重,他都會罰加三等,整得人家死去活來。唐潔的父親看不過,老是出面勸阻,兩人常常發生爭執,古軍恨唐老伯恨得入骨。

  唐潔由她父親作主許配給堂下首席香主「玉龍」尚明,尚明跟唐潔原本青梅竹馬,他的地位也是唐老伯一手全力提拔的,結果,尚明因為看不慣古軍的作風與為人,他的個性又十分倔強與固執,而且十分衝動,他一直瞞著唐老伯暗中計畫著罷黜古軍或除掉他。因此,他就和鐵矛幫的死對頭「黑巾堂」聯繫起來,在一次由古軍率領的暗盤生意進行中,尚明偕同黑巾堂的殺手,埋伏在半路截擊,那一次雙方拼鬥得異常激烈,浩江堂跟去的隨行人馬幾乎全軍覆沒,但是,卻端端逃走了一個古軍,他一回來便向幫主說出經過,並且猜疑到尚明頭上,尚明截殺他的時候是蒙著面的,幫主當時曾經很嚴厲的盤問唐潔的父親和尚明,唐老伯並不知情,尚明當然不會承認。可是,不幸的事來了,在遭受伏擊時,以為完全死掉的浩江堂屬下,竟然有兩個人帶著重傷逃了回來,他們在鬥場上拾著了尚明一條紅瑪瑙腕環,那腕環是尚明從小就帶在身邊的東西,而且是唐潔的父親送給他的……

  韓劍秋眸子眨了一眨,道:「那麼,唐潔的未婚夫只怕就危險了?」

  梅兒抽噎了一下,續寫道:「當時就由幫主下令扣壓了尚明,尚明進了虎口哪裡還會再有生望?他也明白不能續命了,他把什麼話都說了出來,但堅決否認唐潔父親也參與此事,白天他招了供,晚上即被淩遲處死,而唐潔的父親也免去了長河堂的職位,且被監禁起來。三天后的一個夜晚,唐老伯被監禁的那幢房就突然失了火,那夜,我清楚記得火勢是如何兇猛,當大家撲熄了火,只找著一具燒焦了的屍體,唐潔非常清楚,那是他父親的遺體,唐老伯上排第三個牙齒缺了一半。那時我跟唐潔同時發現的,還有深陷在唐老伯咽喉的七枚兩寸長的毒針,那七枚毒針,已變成紫黑的了。」

  說到這裡,梅兒已忍不住地啜泣起來,雙肩聳動著,身軀在難以察覺的微微抖索,韓劍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膊,想說什麼,卻又終於無言。

  抽噎了一陣,梅兒續寫道:「唐潔沒有喊冤,因為她知道這是誰幹的,她把滿腔的仇怨壓在胸裡,把滿肚子的苦硬生生積著,當然,在那種情形之下,我就更不能走了。昨天,我陪唐潔在七鬥穀一處山崖散心,古軍和一個名叫譚奎的把弟,忽然跟了過來,他,他們竟想欺辱我們,唐潔偽裝答應,在不備時用髮髻玉釵刺瞎了譚奎一隻眼睛,當時被擊落崖下生死未蔔,我因寡不敵眾失手被擒,被解到浩江堂的刑房遭了一頓毒打,古軍將我交給他手下一個姓宗的香主將我處死,那姓宗的香主就要剛才在小木屋的三個人帶我出來,以後的情形,你都知道了。」

  韓劍秋緊緊攬住梅兒,道:「苦了你了,梅兒!」

  梅兒羞怯怯的寫道:「只要你平安,就是再吃多一點苦,我也願意!」

  頓了一頓,又寫道:「韓哥哥,你這些日子都到哪些地方去了,而且還學得這身驚人武藝?」

  韓劍秋便將自己如何被「魔蛭」吸食而醫好走火入魔,如何誤入梅林遇見羅秋,如何被帶至斷腸山拜「折手殘龍」

  為師,及下斷腸山后之一切事情概述了一遍。

  梅兒耳聽他的敘述,喜怒哀樂隨著他的言詞表達無遺,說到最後,梅兒始寫道:「韓哥哥,我知道有一個山洞在這附近,你可願意去休息一會?」

  韓劍秋道:「從哪兒走?」

  梅兒接過了馬韁,由她駕馭著坐騎往右邊行去,在經過了幾處起伏的山陵與叢林之後,已顯出一片橫聳的嶺脊來。

  馬兒緩緩往前面的脊嶺行去,爬上了一條斜陵的樵道,已可看到在峭聳的山壁中間,有一個離地約有兩丈高下的洞口,洞口外生著條條糾纏的藤蔓,一棵常青的大柏樹生在洞口的左下方,這山洞的位置十分良好,可以俯瞰出很遠,而且,假如不知道,要找這麼個地方還真不容易!

  近了,梅兒輕輕的寫道:「洞裡鋪著乾草,還有兩截未燒完的蠟燭,這地方,我常和唐潔來這裡玩,那是唐老伯尚未去世的時候。」

  韓劍秋翻身下馬,將梅兒也抱了下來,他取下馬上的物件,一拍馬臀,這一匹黃驃馬已低嘶了一聲,潑刺刺奔向那片柏樹林內。

  朝山洞看看,又望望韓劍秋,梅兒用樹枝在地上寫著:「這地方,你喜歡不喜歡?韓哥哥!」

  韓劍秋點點頭,道:「出門在外,一切也只好將就。」

  語畢,他打量了一下地形,再看看山洞,將手中的兩個皮囊及一隻水壺扛在肩上,左手一挾梅兒,也未弓身作勢,他猛吸一口氣,身體霍然直飄而起,在他吐氣的當兒,人已飄進了洞口之內。

  剛剛放下梅兒,韓劍秋已突地轉過身去,雙目冷冷盯著洞中,梅兒一理鬢髮,雙目注視著他,似乎是在詢問:「有什麼不對嗎?」

  突然,洞中已響起了一陣撲翼之聲,五六隻碩大的黑鳥,怪叫著飛沖而出,韓劍秋雙目倏睜,口中「唷喝」一聲,上身半斜,手臂猝翻,金光刹時縱掠橫舞,滿空的鳥毛,鳥血驀而暴飛,「吱吱」怪叫之聲,像要撕裂人們耳膜一般激蕩洞內,宛如這陣陣嗚叫聲剛才響起,韓劍秋的「袖中劍」已插回鞘內,他左手閃電般拉著梅兒手腕,將她扯向一邊,冷峻的道:「朋友,你出來吧,躲著也不是辦法!」

  一陣「桀桀」狂笑,像是夜梟號叫般粗啞的響了起來,山洞的深處,緩緩走出一個獨耳,獨目的醜怪大漢來,這大漢年約四旬,雖然是個殘缺中人,體格卻是異常魁梧,滿臉的橫肉垂垂相疊,巨大的獅鼻下面,卻有一張唇薄如刀的嘴。

  他大笑著在五步之外站住,韓劍秋沒有說話,依舊一動不動的凝視著這怪客,於是,他們互相盯著,慢慢的,大漢的笑聲變小了,變低了,終於凝結在薄薄的唇邊,他瞪著韓劍秋,面色逐漸深重與肅穆起來。

  過了好一會,這怪客發出粗厲的聲音道:「你是誰?」

  韓劍秋的眸子精芒閃射,似兩股冷電一樣貫注在對方臉上,怪客竟奇異的感到,一陣從未感受到的束縛及失措的惶惑,他一咬牙,怒叫道:「老子問你,你是誰?」

  韓劍秋冷森森的道:「你是誰?」

  怪客哼了一聲,不自覺的答道:「老子『魅鷹』朋三省!」

  韓劍秋生硬的道:「報了名,你可以離開了。」

  那人怪叫了一聲,憤怒的道:「什麼?這山洞是你家的?

  老子不叫你滾出去已是莫大的客氣了,你竟然還敢叫老子離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韓劍秋肅殺的道:「朋三省,你是要見見真章?」

  叫朋三省的怪客一跺腳,大寫道:「正是此意,他娘的,這還成什麼天下,老子成天不講理,卻碰著你這更渾的小子,老子寧可讓你打死,也不能讓你嚇死。」

  韓劍秋站在中間,背對著洞口,他上身微微略向右斜,語聲顯得狠辣與冷漠的道:「來吧,朋友,你我都明白,江湖生涯原就離不開血腥!」

  「魅鷹」朋三省一掀他的灰色長袍,拔出一柄微微彎曲的鋒利的寬刃短刀來,刀背輕輕側貼在左肘之上,右手往後一探,「嘩啦啦」一陣聲響,老天,他背後敢情還背著一條五節九菱鞭,五個鐵菱角皆有刀尖突出,每枚大小若小兒頭顱,看去又租又重,閃泛著黑烏烏的光采,實在驚人。

  韓劍秋雙目亮灼灼的盯著對方,身形紋風不動,兩人對峙了很久,朋三省驀地大吼一聲,側身欺進,雙足閃電般齊施,九菱鞭「鏘鏘」驟響,直追敵人的腦袋,左肘「呼」的一掠,鋒利的刃已抹向對方肚腹。

  猝的大倒仰,韓劍秋叱喝一聲,右臂斜探,袖中刀「唰」

  的飛起,立見金芒揚射,刀鋒又金蛇似的倏忽左右閃斬,一口氣已砍了三十三刀。

  魅鷹朋三省暴吼如雷,卻在驟然間被逼退六步,在這時,他的九菱鞭卻根本伸不出去,只有左肘間的短刀揮舞攔截,卻是捉襟見肘,十分尷尬了。

  眼看韓劍秋身形向左,卻在往左邊一移之際暴閃至右,銳風在金芒裡如飛猝閃,「唰唰」之聲仿佛魔鬼的嘲笑,冤魂的哭泣!

  朋三省驟感眼前金光耀目,他左手九菱鞭急揚,左肘一彎突側,「唰」的一聲,已掠過他的肩頭,同時,一陣冰冷刺骨的感覺也擦過他的肌膚一沾而去。

  一聲輕微而脆弱的「克嚓」之聲傳來,韓劍秋仍在五步之外,正冷森森的注視著他,一雙眸子卻如此晶瑩炯烈。

  大吼一聲,朋三省丟掉手中的九菱鞭與短刃,一屁股坐在地上,恨得雙手猛扯自己的頭髮,又瘋狂摑打自己面頰。

  韓劍秋冷沉沉的道:「夠了。」

  朋三省「呸」了一聲,怒叫道:「別他媽貓哭耗子假慈悲,老子不領這個鳥情!老子他媽就是一頭撞死,也不關你的事。」

  韓劍秋默默注視著他,靜靜的道:「你與『鐵矛幫』有什麼關係?」

  朋三省楞了一下,氣咻咻的道:「他鐵矛幫與老子有什麼鳥牽連,雷虎那老小子只不過是『鬼穀』的傀儡,老子是來這窮山惡水找一種珍貴草藥,走累了發現這山洞,便進來宿一宵,卻不想遇見你這渾小子!」

  韓劍秋想了想,道,「你留下吧,反正這山洞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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