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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〇


  靳無雙接過信鴿,取下它腳下的竹筒倒出紙條,緩緩展開一看,臉上頓時閃過莫名的驚喜。周全見狀忙問:「新軍營有消息了?」

  靳無雙點點頭,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欣然道:「新軍營殘部兩百九十八人已回到雁門關,領兵的是公子襄和武勝文,他們都沒死!」

  興奮地長身而起,在房中踱了幾個來回,靳無雙突然停在周全面前,眼裡閃爍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立刻通知雁門關總兵范世忠,讓他一定留住公子襄,我要懇請聖上,為孤軍征伐瓦剌、解邊關之危的新軍營勇士,舉行一次盛大的凱旋慶典,以彰揚他們前無古人的豐功偉業!」

  周全從靳無雙的雙眼中,看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和決斷,他遲疑道:「主上此舉似乎另有深意?」

  靳無雙臉上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幽幽一歎:「我等這樣一個機會已等得太久,不想再等了。」

  雁門關總兵府內,一連幾天都在舉行盛大的酒宴,以款待新軍營倖存的勇士。從總兵范世忠以下,各級將領輪番宴請公子襄和武勝文等新軍營兵將,以表達對新軍營的敬意。雖然新軍營的行動剛開始軍中並不知情,但他們的事蹟最後還是傳遍了邊關。駐守邊關的將士最敬重真正的勇士,能在十萬瓦剌虎狼之師的圍追堵截之下生還,新軍營每一個倖存者,在他們眼裡,都是了不起的勇士和英雄。

  酒宴之上,幾乎每一個人都會問起新軍營的戰績和經歷,但從公子襄以下,所有人在這個問題面前都沉默不語。他們的眼中蘊含著一種說不出的沉重,讓經歷過最殘酷戰鬥的邊關將士,都無法忍受這種沉重。聯想到新軍營從一萬人銳減到二百九十八人的慘烈,他們不忍再問,只能默默舉起酒杯,用烈酒表達自己的敬意。

  酒已半酣,人也半醉,突聽門外嘈雜聲起,有人高呼——「聖旨到」。

  眾人一陣忙亂,由範世忠領頭接旨。聖旨宣總兵范世忠護送新軍營將士進京,朝廷將舉行盛大的慶典,慶祝新軍營凱旋,聖上還將親自召見新軍營將士,並為所有將士論功行賞。

  聖旨中還特意提到領導新軍營北伐的千門公子襄,並特宣他進京面聖。

  聽到這意外的宣召,雲襄嘴邊泛起一絲苦笑,以前在駱家終日刻苦讀書,就是盼著有朝一日能登上金鑾殿,位列公卿,一展胸中抱負。但是現在,他卻只想遠遠逃開。

  總兵范世忠接過聖旨,臉上泛起莫名的興奮和羡慕,拜別傳旨的公公後,不禁對雲襄和武勝文興奮地道:「朝廷特意為新軍營舉行凱旋慶典,本朝開國以來還從未有過,你們的功績將彪炳史冊!連末將都跟著沾光。末將當敬你們一杯!」

  半年多的漠北朔風和征戰殺伐,使雲襄的臉如新軍營將士一樣,像戴上了一層粗糙的硬殼,即使已喝得半醉,喜怒哀樂依舊難形於色。面對範世忠的恭維和奉承,雲襄眼中泛起一種深沉的悲哀。

  「彪炳史冊?」雲襄醉意朦朧地舉起酒杯,眼裡滿是痛苦,「赫赫戰功之下,是多少無辜者的鮮血?是多少婦孺的冤魂?我們只有罪孽,新軍營每一個將士,都是罪人。」

  範世忠一楞,不知如何應對。武勝文見狀連忙對一名隨從示意:「公子醉了,扶他下去歇息吧。」

  兩名隨從將雲襄扶到後面廂房,將他扶到床上躺好。

  二人剛走,筱伯捧著茶水毛巾進來伺候,小聲問:「公子醉了?」

  「我沒事。」雲襄從床上坐起,接過毛巾擦了擦臉,臉上醉態一掃而空。

  筱伯見狀不由問道:「聽說聖旨宣公子進京面聖,公子做何打算?」

  雲襄搖搖頭:「我不去。我裝醉離開酒宴,就是想立刻脫身。筱伯你收拾一下,叫上張寶、羅毅還有覺空他們,咱們連夜就走。」覺空是少林十八羅漢之一,隨新軍營北伐後,十八羅漢也折損大半,如今僅剩六人倖存。

  筱伯見雲襄要走,急忙道:「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公子為何輕易放棄?」

  「機會?此話怎講?」雲襄皺起眉頭。

  筱伯款款道:「聖上既然特意下旨宣召公子,即表示有意赦免公子過去的所有罪名。就算公子無心仕途,也該趁此機會進京面聖,為自己取得一個清白的身份,免得再受柳公權之流騷擾。再說濟生堂漸漸龐大,難保不會引起朝廷猜忌,如果公子向聖上稟明濟生堂的實質和宗旨,爭取得到朝廷的認可,這對濟生堂將來的發展也大為有益啊。」

  見雲襄低頭不語,筱伯不禁趨前一步,懇切地說道:「如果這次公子抗旨而逃,將永遠失去與朝廷和解的希望,失去為自己正名的大好機會,將永遠成為見不得陽光的邊緣人。公子三思啊!」

  「你讓我好好想想。」雲襄一臉躊躇,緩緩踱到窗前。似乎感覺到窗外的寒意,他輕輕關上窗戶,房中頓時一片幽暗。順手點燃桌上的油燈,在朦朧昏黃中,他的臉上閃過一絲決斷,緩緩坐到桌旁的太師椅上,他直視著筱伯平靜地道:「我可以奉旨進京,不過,我需要一面護身符。」

  「護身符?」筱伯有些疑惑,「什麼護身符?」

  「《千門秘典》!」雲襄緊盯著筱伯的眼睛。

  就見筱伯眼中閃過一絲驚詫,跟著又坦然笑道:「《千門秘典》下落不明,一時半會兒恐怕很難找到,它怎麼會是公子的護身符?」

  「是嗎?」雲襄目光炯炯地盯著神色如常的筱伯,嘴角泛起一絲調侃的笑意,「我只知道影殺堂第一殺手,從南宮放手中奪去了《千門秘典》,那不是你嗎,死神?」

  筱伯眼中陡然閃過一絲銳芒,跟著哈哈一笑:「公子怎麼會認為老奴是影殺堂的死神?」

  雲襄淡然道:「第一,你本來就是影殺堂殺手,你當初反出影殺堂投靠我時說的那些話,不過是你一面之詞;其二,當年我在金陵揭穿柳公權陰謀,是你出面雇用了影殺堂『奪魂琴』和『鬼影子』幫我,順利得令人驚訝。當時『鬼影子』還說我是影殺堂不能動的人。那時我就在奇怪,影殺堂怎麼會對我如此看重?後來終於清楚了,原來他們是得到過你的特別叮囑。」

  筱伯無辜地苦笑道:「公子僅憑這兩點,就斷定我是『死神』?」

  「當然不止!」雲襄款款道,「在小五臺山,南宮放用明珠要脅我時,我是臨時決定用《千門秘典》換回明珠的,事先並無周密計畫,『死神』卻無端端地出現在那裡,殺人奪書。如果他是受雇殺南宮放,怎麼會連南宮放的死活都不確定就走?所以我肯定他是為了秘典,而且來去非常匆忙。而知道南宮放手上有《千門秘典》的,就只有目睹我用秘典交換明珠的這些人。而這些人中間,有足夠能力殺掉南宮放的,就只有你,筱伯!」

  筱伯無奈苦笑道:「如此說來,老奴不是『死神』都不行了?」

  雲襄點點頭:「當然是你!小五臺山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要想準確地追上南宮放,搶回秘典,還真不能靠運氣。最簡單的辦法是在《千門秘典》上下點『千里香』,然後循香追擊。而《千門秘典》除我之外,就只經過了你的手。你為了避開我們去追南宮放,先用藥物使武忠那些士兵昏昏欲睡,讓我們不得不留在山上歇息,又趁我休息之時點我昏睡穴,然後循香追上南宮放,殺人奪書!可惜你的時間太緊迫了,來不及去山崖下看看南宮放的死活,更巧的是我也選擇了和南宮放相同的下山路線,也許,這就是上蒼以它那不可抗拒的神力,向我昭示兇手的真正面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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