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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九


  雲襄歎道:「數日前那場伏擊,咱們有不少弟兄受傷落入朗多之手,我先前故意向全軍講明咱們要過黃河向西迂回的戰略意圖,其實就是要借受傷被俘的將士之口,將這個戰略意圖轉告朗多。我不懷疑失手被俘的將士都是錚錚鐵骨,絕不會出賣咱們的行蹤,但朗多不是笨蛋,被俘的戰士越是掩飾咱們西去的意圖,朗多越容易猜到我的計畫。為了讓這個計畫看起來更像真的,我事前沒有對任何人透露。」

  武勝文微微頷首道:「咱們涉水逆流而上,可以隱藏行蹤,而燒毀的渡船則可以將朗多引到對岸,不過他過河後若沒有發現大隊人馬留下的痕跡,豈不會起疑?」

  「武將軍不用擔心。」一旁的筱伯插嘴笑道,「老奴這幾日秘密西去,已經花大價錢買通了一個遊牧部落,讓他們從黃河對岸一直往西走,他們留下的蹤跡會讓朗多誤認為是咱們留下的,等朗多率兵追上他們,發現上當再回師追趕咱們,恐怕至少要在七日之後。」

  雲襄接口道:「而這七日寶貴的時間,咱們可以不用顧忌追兵,向南衝擊攔在偏頭、雁門、甯武三關前的瓦剌防線,爭取從偏頭、雁門、或甯武關回國。」

  武勝文恍然大悟,頷首歎道:「原來早在咱們伏擊追兵之前,你就已經在盤算向偏頭、雁門、甯武三關方向突圍歸國,咱們伏擊朗多,借被俘兄弟之口洩露戰略意圖,並做出要越過黃河向西迂回的姿態,就是為了爭取這七日的時間,突擊瓦剌設在三關前的防線。公子的心機之深,真是令人嘆服!」

  雲襄點頭歎道:「兵法之道,詭異莫測,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與千道不無共同。」說著他轉頭遙望南方,眼裡滿是擔憂:「就算咱們爭取到七日時間,不必再擔心陷入前有堵截,後有追兵的絕境,不過要想突破瓦剌人的防線,恐怕還要經歷一場生死惡戰。」

  武勝文寬慰道:「這個你倒不用太擔心,咱們若襲擊瓦剌人的營寨,關上的守軍定會出兵支持,有他們的幫助,突破瓦剌防線應該不會太難。」

  「但願如此吧。」雲襄遙望南方,依舊憂心忡忡。

  說話間就見十幾名精通水性的兵卒已駕著渡船越過黃河,在對岸燒起了渡船,然後合乘一支小舟渡河而回。武勝文一聲令下,兩千多名將士立刻從淺灘逆流而上,河水馬上沖走了大軍留下的痕跡。

  一個時辰後,眾兵將重新上岸,這時留在後方的少林武僧,送來了最新的敵情:朗多率軍搭建浮橋,開始做過河的準備。

  聽到這個消息,雲襄臉上不由露出喜悅的微笑,他就像一個真正的老千,不斷從自己布下的騙局中享受著成功的快感。

  直等到朗多率大軍全部渡過黃河,繼續向西追擊後,雲襄才率軍繞過兵微將寡的偏頭關,直奔三關總兵駐守的雁門關。將士們歸心似箭,興奮地踏上了向南的歸途。

  偏頭、雁門、甯武三關俗稱外三關,扼守著中原北大門,歷來是抗擊北方遊牧部落侵擾的堅強防線。其中雁門關扼守三關要衝,是連接三關防線的樞紐,為三關總兵親自駐守。

  這日午夜剛過,在關上巡夜的兵卒看到遠處瓦剌的營寨後方,突然冒起了沖天火光,天邊隱隱傳來廝殺吶喊聲,巡夜的兵卒一面加強戒備,一面令人火速飛報守將。

  沒過多久,值夜的守將匆匆登上城樓,遙望火光沖天的瓦剌營寨,就見一匹快馬如入無人之境,從瓦剌人的營寨中衝殺而出,馬上騎手手舞長棍,指東打西,當者無不披靡。片刻後那騎手縱馬沖到關前,他身後的瓦剌追兵剛要追擊,卻被城樓上的守軍亂箭射回。

  值夜的守將借火光打量著沖到關前的騎手,見他年紀甚輕,身著瓦剌牧人的皮袍,手中兵刃卻是條丈餘長的木棍,便高聲喝問:「什麼人?」

  就見那騎手在關前勒馬,仰頭高聲答道:「在下少林羅毅,替公子襄和武勝文將軍送來口信,請求雁門關守軍立刻出兵接應新軍營。」

  聽到新軍營的名號,城上守軍中響起了一陣騷動。新軍營孤軍北伐,勇解大同之圍的壯舉,早已在邊關守軍中傳頌,邊關守軍早已對之充滿敬仰。不過那值夜守將卻喝道:「新軍營早已在瓦剌全軍覆沒,哪還有倖存者?」

  羅毅取下馬鞍上的長弓,將一支箭射上層樓旗杆,解釋道:「這是武將軍信物,請守軍儘快出兵!」

  守將遲疑道:「就算這令符不假,卻也保不定是被瓦剌人繳獲,作為騙開我關門的工具。就算你們真是新軍營殘部,沒有兵部的令諭,咱們也不能妄自開關出兵。」

  「你……」羅毅氣得滿臉通紅,急道,「新軍營將士千里血戰,已經沖到雁門關前,望將軍快快發兵救援,不然就遲了!」

  但是守將任由羅毅如何哀求,只是推說沒有兵部令諭,不能妄自出兵,羅毅無奈,只得含淚縱馬殺回瓦剌營帳,孤身去救新軍營。明軍積重難返的指揮弊端,以及守將的懦弱無能,使關上的守軍也只能袖手旁觀。

  黎明時分,一小隊衣衫雜亂的將士終於衝破瓦剌大軍的重重阻攔,縱馬沖到雁門關前。他們人數不足三百,人人渾身浴血,身上帶著各種可怖的傷痕。他們的衣著雜亂無章,既有瓦剌人的皮袍,又有明軍殘破的戰甲,但他們既不像是大明軍隊,也不像是瓦剌騎兵,倒像是一支四處流竄的土匪。雁門關上眾兵將齊齊拉開弓箭,指向這一隊來歷不明的人馬,一個守將高聲喝道:「站住!什麼人?」

  這幾百名漢子在關前停了下來,一個身披瓦剌皮甲的彪壯漢子縱馬來到關前,將手中一杆大旗高高舉起,大旗殘破不堪,沾滿了乾涸的血污和火燒過的殘跡,但旗上那個迎風招展的「新」字,依舊清晰可辨。

  「新軍營!是新軍營!」雁門關上眾兵將在最初的驚詫之後,不由發出一陣驚歎聲,他們早已聽說新軍營北伐瓦剌的壯舉,今日再見新軍營的戰旗,以及倖存歸國的將士,城上的守軍無須將領下令,齊齊舉起手中的兵刃,向遠征瓦剌、勇解邊關之危的英雄們致敬。

  在新軍營將士魚貫入城的同時,一隻信鴿從雁門關總兵府沖天而起,直飛向北京。

  北京城福王府內,靳無雙據案端坐,和藹地望著跪在案前的兩男兩女,然而跪著的四人卻是惴惴不安,垂著頭不敢看他一眼。

  他的身後侍立著神態冷厲的藺東海,以及面帶微笑的周全。

  「這次朝廷能一舉撲滅魔門的叛亂,你們也有功勞。」靳無雙款款道,「雖然你們曾是魔門光明四使,但既然重傷魔門首惡寇焱,令他最終自焚身亡,也算有心投誠,本王自然不會虧待你們。以後剿滅魔門餘孽的事,還要仰仗四位呢。」

  明月連忙磕頭道:「小人願誓死效忠王爺!」靳無雙滿意地點點頭,揮手讓藺東海將四人帶了下去。

  四人一走,周全忍不住小聲問:「主上相信他們?」

  靳無雙輕蔑地撇撇嘴:「他們今天能背叛寇焱,他日難保不會背叛本王。不過現在咱們正值用人之際,只要還有一分利用價值,就不能浪費。」

  周全心領神會地微笑點頭。這時一名侍衛捧著一隻信鴿匆匆奔入,氣喘吁吁地稟報道:「雁門關有最新的消息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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