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門(180)_方白羽

一八〇

　　二人又客氣一回，這才分賓主坐下。在丫鬟僕傭斟酒上菜的當兒，福王爺貌似隨意地問道：「今日就是貴國武士藤原秀澤，與我朝北六省武林盟主齊傲松決鬥的日子吧？」

　　芥川龍次郎抬頭看看月色，傲然道：「今日便是月圓之夜，如果不出意外，此刻正是藤原秀澤將劍刺入齊傲松心臟的時候。」

　　福王淡笑道：「芥川將軍對藤原的劍有十足的信心？」

　　「當然！」芥川龍次郎臉上閃出莫名的驕傲，「藤原秀澤是咱們東瀛第一武士，在東瀛有武聖之稱，六年前曾挑遍東瀛十三派無敵手。如果這世上真有什麼不敗的戰神，那一定就是藤原武聖。」

　　「聽芥川將軍這一說，本王就徹底放心了。」福王長長籲了口氣，見芥川一臉疑惑，福王笑著解釋道：「這次藤原武聖與齊傲松的決鬥早已傳遍江湖，京中有賭坊暗中以這次決鬥為賭，開出了一賠三的賠率。本王一時手癢，也在藤原武聖身上下了一注。若藤原武聖真如芥川將軍所說那般神勇，那本王就可以小賺一筆了。」

　　「哦？有這等事？」芥川一臉驚訝，「不知王爺下了多少？」

　　福王擺手笑道：「本王隨便玩玩，只下了一千兩銀子。」

　　「只一千兩？」芥川一怔，「不知這次一共有多少賭資？」

　　「聽說有數十萬兩之巨。」福王貌似隨意地笑道。

　　「幾十萬兩？」芥川滿面驚訝，跟著連連扼腕嘆息，「中華真是富庶天下，一場賭局竟有數十萬兩賭資，可惜王爺錯過了發財的大好機會！若下它個三、五萬兩，一賠三，王爺便可贏它個十幾萬兩啊！」

　　福王呵呵笑道：「可惜當初本王並不清楚藤原武聖底細，若早得芥川將軍指點，本王也不至於錯過這次機會。」

　　芥川連連嘆息，「可惜我不知有這賭局，錯過了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不過就算知道，在下財力有限，也是無可奈何。」

　　福王笑道：「這等賭局大多是秘密開賭，必須有熟客引薦才可參與。可惜芥川將軍即將回國，不然本王還可與將軍合作，共同發財。」

　　芥川一怔，忙問：「不知如何合作？」

　　福王悠然笑道：「大明帝國，一向以天朝自居，歷來瞧不起四方蠻夷，尤以好勇鬥狠的武人為甚。恕本王直言，東瀛在國人眼中，不過一蠻夷島國。中原武林，決無法容忍一東瀛武士挑戰我天朝尊嚴。藤原若勝齊傲松，必定激起中原武林公憤，屆時頂會有武林高手向他挑戰，這賭局將會越來越大。如此一來，芥川將軍就不必再為錯過這次機會感到遺憾了。」

　　芥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跟著又搖頭苦笑道：「可惜藤原秀澤並非家臣，他一向獨來獨往，就連德川將軍也不放在眼裡。這次雖然與我同船前來，卻並非我使團成員。以他的秉性，絕不願成為別人賭博的工具。」

　　「這個你無須擔心，本王自有辦法。」福王笑道，「只要芥川將軍與本王合作，本王出錢，將軍出力，咱們定可大賺一筆。」

　　芥川兩眼放光，忙問：「如何合作？」

　　福王呵呵笑著舉起酒杯道：「幹了這杯酒，咱們再慢慢聊。」

　　二人同飲一杯後，福王若有所思地望著天上明月，喃喃自語道：「已經三更，那場決鬥的結果也該傳到京城了。」

　　話音剛落，就聽門外有人急奔而入，一路高叫：「報！」

　　「宣！」福王一聲令下，一名渾身濕透的漢子匆匆而入，在廊下氣喘吁吁地稟報：「一個時辰前，齊傲松已死在藤原秀澤劍下。」

　　「當時是怎樣的情形？」福王忙問。那漢子喘息稍定，這才道：「齊傲松擋住了藤原秀澤第一劍，卻沒能擋住對手旋風般的第二劍，被藤原秀澤由肩至腰，一劍斜劈成兩半。」

　　「一定是旋風一斬！」芥川興奮地擊桌叫起來，「藤原秀澤除了幻影七殺，旋風一斬更是無人能擋！」

　　「想不到芥川將軍也精于劍技，」福王笑吟吟地對芥川舉起酒杯，「不知與藤原武聖相比如何？」

　　「在下哪敢與藤原武聖相提並論？」芥川連忙搖手，跟著又面有得色地笑道，「不過這次東渡，承蒙藤原武聖指點，在下受益匪淺。這次隨行的數十名武士中，除了在下，有資格得到藤原武聖指點的，也不過二、三人而已。」

　　福王若有所思地點頭道：「如此說來，使團中除了藤原武聖與芥川將軍，至少還有兩、三個劍法高明的武士，這就好辦了。」

　　「福王此話是什麼意思？」芥川有些莫名其妙。

　　福王悠然一笑，俯身在芥川耳邊小聲耳語了片刻，芥川面色漸變。卻見福王悠然道：「芥川將軍既然想與本王合作大賺一筆，多少也該出點賭本才是。這場豪賭一旦開始，本王估計，每局賭資決不會低於百萬之數。」

　　「百萬之數！」芥川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遲疑片刻，終於拍案而起，決然道：「好！在下就聽從王爺的安排。」

　　福王立刻長身而起，舉掌道：「既然如此，咱們就擊掌為誓！」

　　二人迎空擊掌，然後齊齊舉杯：「合作愉快，幹！」

　　斜陽，古道，天色如血，秋風蕭瑟。一乘馬車緩緩行駕在秋風裡，馬車有篷，窗門緊閉，在暮色漸至的官道中有些神秘。

　　馬車中，藤原秀澤懷抱雙劍盤膝而坐，如泥塑木雕般瞑目無語。

　　三天前，當他得知自己與齊傲松的決鬥成為別人的豪賭時，便感到自己的東渡失去了意義。他不想自己神聖的決鬥成為別人的賭局，更不想成為別人賭博的工具，所以在戰勝齊傲松之後，他便決定回國。為此他不得不躲在車中，以避開中原人的耳目，悄然趕往杭州。倒不是害怕有人阻攔，而是不願為不值得動手的對手拔劍。在杭州灣，芥川龍次郎已經為他聯繫好漁船，他可以從那裡悄然回國。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藤原秀澤驀地睜開雙眼。他聽到了馬車後方追來的急促馬蹄聲，還有那淡淡的血腥味，像針一樣刺激著他的神經。

　　「藤原君！藤原君！」一騎快馬在馬車外嘶叫著停下來，有人在焦急地呼喚著，聽聲音依稀有些熟悉。藤原秀澤撩起車簾，立刻便認出來人是芥川龍次郎的武士大島敬二，是芥川使團中不多的幾個劍道好手，在同船東渡的漫長旅途中，曾得到過自己的指點。

　　「大島君，何事？」藤原秀澤淡然問道。

　　大島抹抹滿臉汗珠，匆匆道：「藤原君，你剛離開北京，便有中原武士到使館尋釁，要與你決鬥，言語十分難聽。倉鐮君不願墮了我大和武聖威名，毅然替你出戰，誰知僅一個照面就被來人所殺。來人讓在下把這個交給你，說是他的挑戰書。」說著，大島遞過來一個四方的錦盒。

　　藤原秀澤眉梢一挑，臉上閃過一絲驚異。倉鐮不僅是芥川龍次郎的家將，也是伊賀流屈指可數的高手，論輩分自己還要尊他一聲「師叔」。他的劍法自己完全瞭解，誰能一個照面便殺了他？藤原將信將疑地接過錦盒，尚未打開便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藤原皺眉緩緩打開錦盒，定睛一看，頓覺血脈賁張，一股怒火由丹田直沖腦門。錦盒中，竟是倉鐮血肉模糊的人頭。

　　「砰」一聲合上錦盒，藤原強壓怒火冷冷問：「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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