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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筱伯目瞪口呆的訥訥道:「公子你既沒有一兵一卒,又無堅船利炮。如何對付聚嘯而來,呼嘯而去的倭寇?要知道朝廷每年靡費無數糧餉,折損無數兵將,也無法根除倭患啊。」

  雲襄沉聲道:「事在人為!雖然我現在還不知如何才能對付倭患,但看到那些血淚寫就的帖子,我雲襄願把自己這點微不足道的聲名,乃至身家性命也押上去,與倭寇一決生死。」

  明珠癡癡地望著鬥志昂揚的雲襄,眼裡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她知道倭寇的狡詐和兇殘,但她也知道,這個並不高大強壯的男子,絕不會在任何暴行面前退縮。她唯有在心中默默祈禱,祈求上蒼眷顧這真正的勇士!

  千門公子襄接下所有與倭寇有關的帖子,以一己之智向倭寇宣戰的消息,像平地驚雷,數日間便傳遍大江南北!人們議論紛紛,尤其那些備受倭寇侵擾的江、浙、閩等沿海省份的百姓,更是奔相走告。有人懷疑,有人嘲笑,更有人揣測公子襄是在嘩眾取寵,欲揚名天下,只有深受倭寇之苦的沿海百姓,將公子襄視為最後的希望。

  帖子是接下了,但如何對付在海上飄忽不定、來去無蹤的倭寇,卻讓雲襄一籌莫展。他一邊隱姓埋名走訪倭寇出沒最頻繁的沿海城鎮,一邊苦讀古人留下的兵法韜略,直到此時他才發覺,雲爺教過自己無數千門之道,卻偏偏沒有教過自己兵法。更難的是,自己手中既無一兵一卒,也無戰艦糧餉,不說平息倭患,就是想與倭寇一戰,都有些癡人說夢。

  看來自己實在有些不知天高地厚。雲襄在心中暗歎,遙望茫茫大海默然無語。明珠見他眉頭深鎖,知道他遇到了為難之事,不由柔聲鼓勵道:「公子經歷過多少艱難險阻,從未在任何困難之前退縮過,我相信,這次也不會例外!」

  雲襄不想讓明珠擔心,強笑著對她點點頭:「你放心,我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

  默默回到車上,雲襄順手抽出一本書。為了旅途不至寂寞,他的車中總是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雜書。這是一本《論語》,他幾乎背得滾瓜爛熟,不過百無聊賴之下,他還是信手翻開,一句熟悉的話突然映入眼簾:君子善假于物。

  看著這句熟悉到幾乎遺忘的聖人之言,他的嘴角漸漸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他知道該怎麼做了。

  刀光如電,從帶露珠的花瓣上一掠而過。花瓣微微一顫,如被和風輕輕拂過。一隻停在花瓣上的綠頭蒼蠅受到驚嚇,「嗡」一聲飛起,卻在半空中一裂兩半,直直的落入草叢中。

  江浙兩省總兵俞重山緩緩用素巾擦去緬刀上的污穢,這才平心定氣,還刀入鞘。

  每日這個時辰他都要聞雞起舞,練一回家傳刀法,很難相信面目粗豪,身材魁梧的他,能將刀法使得這般細膩。

  廊下站著貼身的副將張宇然,見他收刀,忙躬身稟報:「總兵大人,門外有人求見。」

  「什麼人?」俞重山抹著頭上的汗珠。國字臉上有些不悅,心不在焉地問。身為督領浙江兩省兵馬的掌兵大員,那些削尖腦袋想跟他攀上關係的人實在多不勝數,像蒼蠅一樣討厭,他早已不勝其煩。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將這些人形蒼蠅一個個劈成兩半。可惜人不是蒼蠅,所以他只有嚴令部下,任何不相干的人一概不見,張宇然跟他多年,不會不知道他的脾氣。

  「他自稱公子襄。」張宇然忙道。

  「公子襄?」俞重山一怔,「就是那個妄稱要憑一己之力,平息倭患的千門公子襄?」

  「正是!」張宇然笑道:「所以屬下不敢自專。才冒昧向大人稟報。」

  俞重山啞然失笑:「這個小騙子,騙騙鄉野愚民也就是了,居然敢送上門來?你還楞著幹什麼,直接綁了送杭州府,一頓板子下來,我看他還敢蠱惑人心,騙人錢財。」

  張宇然有些遲疑,囁嚅道:「他讓我給大人帶句話,小人不知該不該說。」

  「什麼話?講!婆婆媽媽的幹什麼?」俞重山乃世襲將領,從小受父輩薰陶,說話辦事雷厲風行,最見不得迂腐書生和婆婆媽媽的部下。

  張宇然追隨多年,知道他的脾氣,忙硬著頭皮道:「他說他是來向大人問罪的,大人若不見他,就是畏罪心虛!」

  俞重山十七歲由世襲點檢從軍,從最低級的軍官一步步升到統領兩省兵馬之總兵,自問這二十多年軍旅生涯,一向坦蕩做人,廉潔做官,軍功卓著,這讓他一直引以為傲。今日聽到有人竟敢上門問罪,他哈哈一笑:「那好!我就見他一見,他要說不出老子的罪狀,老子要加問他一條誣陷之罪!」

  張宇然如飛而去。俞重山大步來到中軍帳,大馬金刀地往案後一坐,就聽見門外步履聲響,一個青衫如柳的書生被張宇然領了進來。只見他無視大帳兩旁虎視眈眈的狼兵虎衛,對俞重山坦然一禮:「小生雲襄,見過總兵大人。」

  俞重山不屑地上下打量他片刻,冷笑地說道:「你就是那個什麼千門公子襄?聽說你在江湖上搞出不少事,騙過不少人,竟然還敢來見本官。不怕本官將你綁了,送知府衙門問罪?」

  雲襄哈哈笑道:「江湖宵小,自有捕快緝拿,將軍如以虎威捕鼠,只怕會被天下人恥笑為:拒狼無能,捕鼠有功。」

  俞重山嘿嘿冷笑道:「如此說來,你自認是江湖宵小了?既然如此,本官也不管你在江湖上做下的那些雞鳴狗盜的勾當,只想問你,本官何罪之有?你要說不出來個一二三,本官帳下的軍棍,恐怕也不比知府衙門的板子輕鬆。」

  雲襄迎著俞重山虎視眈眈的眼眸,坦然道:「將軍抗倭不力,是罪一!」

  「放屁!」俞重山勃然大怒,憤然拍案,怒道:「本官自任江浙總兵以來,多次擊潰倭寇侵襲,斃敵數萬,使倭寇不敢在我疆域騷擾,我俞家軍更被百姓譽為虎軍!你竟敢說我抗倭不力?」

  雲襄目光如電,與俞重山針鋒相對:「請問將軍,倭寇中最大的一支東鄉部,人數過萬,在海上聚嘯來去數載,屢屢騷擾我沿海城鎮,將軍可有殲敵之策?」

  俞重山一窒,立刻道:「只要東鄉平野郎敢騷擾我江浙區域,本官定斃之!」

  雲襄哈哈一笑:「倭寇不除,騷擾不止,此理人人皆知,將軍上任數載,僅守住治下疆域,也敢說抗倭有功?」說著他抬手往虛空一揮,似將數千里海防盡收袖中,「江浙兩省富甲天下,將軍兵精糧足,據此優勢卻不思進取,一味驅狼傷鄰,使倭寇數度深入閩、粵諸省腹地,此其罪二!」

  俞重山急道:「各地駐軍,皆各有司職,別人守不住,與我何干?」

  「請問將軍,閩、粵諸省百姓,是不是我大明子民?你身為守邊將領,對他們的安危有沒有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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