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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少婦只得放開雲襄,緊跟在幾個捕快身後,誰知幾個捕快走得極快,三拐兩拐就不見了蹤影。少婦只得獨自往府衙趕去,誰知到府衙一問,才知揚州府捕快今日根本就沒出班。她不禁一跤跌倒在地,在又急又累之下,終於暈倒。

  卻說雲襄被那幾個捕快帶到僻靜處,他忍不住上前抓住那滿面虯髯的捕快的手,激動地問道:「亞男!真的是你?這段時間你去了哪裡?讓我一直都在擔心!想不到你扮捕快,比我還像。」

  舒亞男甩開雲襄的手,三兩把解開他身上的鐐銬,淡淡道:「你快走,南宮世家丟了孩子,很快就會封鎖全城!」

  「那你呢?不和我一起走?」雲襄忙問。

  舒亞男躲開雲襄的目光,不冷不熱地道:「我有這些叔叔伯伯照顧,你不用擔心。」

  雲襄只當她在熟人面前,不好意思公開與自己的關係,只得道:「那好,我就與筱伯先回金陵,等你前來會合。」

  望著雲襄與筱伯遠去的背影,舒亞男神情異常複雜。幾個捕快三兩下脫去官服,轉眼就變成了幾個尋常漢子,他們都是舒亞男的父親舒振剛生前的生死兄弟,雖然平安鏢局不在了,但他們依舊視舒亞男為鏢局的主人。一個左手缺了四根手指的漢子小聲道:「侄女,咱們也得儘快離開揚州,以防萬一。」

  舒亞男點點頭,依依不捨地收回目光,草草脫去偽裝就走。只是她走的方向,與雲襄完全不同。

  揚州城的風暴波及到整個江南,自然也波及到了金陵。南宮世家發出的江湖告急帖,已將懸賞的花紅提高到十萬兩,只求知情者提供孩子的線索。

  筱伯聽到這消息,急匆匆來到後院,就見雲襄正與明珠在逗著孩子。由於找到了乳母,孩子在哭鬧了幾天後,也漸漸適應了新的環境和新的人。

  「公子!」筱伯知道明珠心軟,連忙將雲襄拉到一旁,悄聲道:「南宮世家已將懸賞提高到十萬兩,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咱們要儘早絕了南宮瑞的念頭。」

  雲襄懂得筱伯的意思,只有將孩子的屍體儘快給南宮瑞送過去,才能徹底斷了他的想頭,也才能徹底斷了南宮放繼承家業的希望,這也是南宮豪與他定下的計畫。但是,當他第一次抱起這個孩子的時候,原來的念頭就已動搖。這是背叛了他的戀人,與害死母親、奪去駱家莊的仇人的孩子,他原本應該痛恨。但望著孩子那粉嘟嘟的小臉,他無論如何也恨不起來。當孩子第一次對他露出笑臉,他就下定決心,不能讓這條無辜的小生命,因父輩的仇恨受到傷害,假他人之手也不行!

  筱伯見他半晌無語,急道:「這次行動參與的人不少,萬一有人見利忘義,咱們立刻就得玩完。十萬兩啊,可以讓許多人將親娘都賣了,公子千萬不能有婦人之仁!」

  雲襄搖搖頭,正色道:「孩子是無辜的,我絕不容他受到任何傷害。我已做決定,你不必再多言了。」

  相處日久,筱伯已熟悉雲襄的脾氣,一旦決定的事就難以更改。他只得歎了口氣,無奈道:「既然如此,咱們得立刻換地方,知道這兒的人不少,萬一洩漏,那可就危險了。」

  雲襄默然半晌,輕歎道:「亞男還沒回來,我很擔心,她怎麼還不來金陵與我會合?」

  筱伯忙道:「咱們可以留個下人在這裡等舒姑娘,其它人暫時避一避。我已經在郊外找到一處僻靜的住所,今日就可以搬過去。」

  雲襄想了想,點頭道:「那好,咱們立刻就搬。」

  暮色初臨,一輛馬車載著雲襄等人悄然出城。為了安全,雲襄與明珠只帶孩子和乳母,以及那條從不吠叫的阿布上路,由筱伯親自趕車。馬車來到郊外的曠野,筱伯突然回頭道:「公子,我感覺咱們被跟蹤了。」

  雲襄回頭看看空無一人的曠野,疑惑道:「後面一個人也看不到,哪有跟蹤的?」

  筱伯正色道:「公子要相信一個殺手的直覺。」

  雲襄略一沉吟:「我趕車繼續往前走,你悄悄藏到路邊看看,千萬不要打草驚蛇,咱們在前面的岔路口再會合。」

  筱伯悄然溜下馬車,藏到了路邊的草叢中。雲襄趕著馬車繼續前行,到數裡外的岔路口停下,沒多久筱伯追上來,氣喘吁吁地道:「咱們果然被跟蹤了,不過不是人,是條狗。」

  「狗?」雲襄有些驚訝。筱伯點頭道:「沒錯!是條訓練有素的獵犬,十分機敏,我本想做了牠,誰知這畜生精得很,嗅到人味就跑,我根本近不了它的身。」

  雲襄想了想,輕輕拍拍阿布的頭,指指路旁的草叢,又指指遠方那隱約的犬影說:「阿布,幹掉牠!」

  阿布心領神會,立刻跳下馬車,藏入草叢。雲襄趕著馬車繼續前行,沒多久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狗的慘叫,不一會兒阿布追上來,嘴邊沾滿了狗毛和鮮血,將明珠嚇了一跳。

  在看不到馬車的數裡之外,藺東海正帶著幾個侍衛驅馬緩緩而行,獵狗的慘叫令他一驚,趕緊打馬追上去,就見瓦剌人訓練的名貴獵犬已倒在血泊中,喉嚨完全被撕開,顯然是被猛犬一口斃命。他暗叫一聲不好,立刻打馬狂追,很快就在路旁發現了馬車,只是馬車中早已沒有一個人。

  筱伯領著雲襄等人,從樹林中的小路來到山腳下的一座村莊,村莊不大,只有數十戶人家。筱伯指著山腳下一座竹樓道:「那原本是村中一戶人家的空房子,我自作主張替公子買了下來。這裡交通閉塞,民風淳樸,與江湖上的人也沒有任何來往,很適合在此隱居。」

  雲襄隨著筱伯來到那竹樓,見裡面雖然簡陋,卻不失雅致,心裡十分滿意。幾個人安頓下來後,筱伯就問:「不知公子下一步有何打算?」

  「等!」雲襄從容道。

  「等?等什麼?」筱伯疑惑地撓撓頭。

  「沒錯,現在等就是最好的行動。」雲襄淡淡地解釋道,「南宮放找不回孩子,他繼承家業的希望就完全破滅。以他從小就養成的驕縱性格,必不甘心就此失去大權,定會使出非常手段。咱們只須等南宮世家自生變亂,再去收拾殘局。這期間咱們要割斷與外界的一切聯繫,藏好自己就是最大的勝利!」說道這他頓了頓,才微微歎道:「現在我最擔心的,就是亞男。」

  「公子不用擔心,」筱伯連忙安慰道:「以舒姑娘的聰明機智,定不會有事。再說公子已經給看家的門房交代過,只要見到舒姑娘就告知讓她去你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會合,絕不會錯過。」

  為安全起見,雲襄只給門房留下了個模糊的地址,讓她到他們初次相遇的地方會合。除了舒亞男自己,沒有人能猜到那是哪裡。茫茫人海,他也只有用這個辦法與舒亞男相約了。

  就在雲襄躲在山村靜享悠閒的時候,南宮世家卻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南宮瑞在族中老人們的一再催促下,終於下了最後的決心。在一個星月晦暗的夜晚,他讓人把南宮放找來,準備跟他談談。

  看到南宮放因兒子被綁架而憔悴不堪,南宮瑞心中隱隱作痛。不過現在不是安慰兒子的時候,他狠下心準備開門見山。

  「為父老了,最近更是體弱多病,常感精力不濟,所以想早一點放手,享幾年清福。」南宮瑞輕歎道。

  「父親可以將家族事務交給孩兒打理。」南宮放忙陪笑道,「為爹爹分憂,那是孩兒應盡的孝道。」

  南宮瑞微微點頭,跟著又搖頭道:「放兒,你知道爹爹一直對你寵愛有加,甚至罔顧立長不立幼的祖訓立你為南宮世家嗣子,即便你受傷之後,爹爹都在盡一切努力讓你繼承家業。但現在你兒子失蹤,你再也無法延續南宮世家香火,自然也就無法再繼續做嗣子。為父雖然痛惜,卻也不能不考慮族人的感受,希望你能理解。」

  南宮放聞言大急,說道:「我一定能找回我的兒子,請爹爹給我時間!」

  南宮瑞惋惜道:「為父已經給了你不少時間,但南宮一族的未來,總不能寄託在一個生死不明的嬰兒身上吧?」

  南宮放面色煞白,默然半晌,方澀聲問:「爹爹已經決定了?」

  南宮瑞微微頷首:「為父打算明日就召集族人拜祭先祖,改立阿豪為嗣子。」

  南宮放心底一涼,差點軟倒。他如今與大哥已成死敵,一旦大哥做了宗主,待父親百年之後,他恐怕就要從天堂跌入地獄,受盡大哥的折磨。這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想到這他再無顧忌,急道:「大哥為奪嗣子之位,勾結千門公子襄對付孩兒,我牧馬山莊的衰敗,兒子的失蹤,都是大哥和公子襄所為,請爹爹明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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