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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賈掌櫃想了想,恍然點頭道:「對了,南宮老闆這一說,我還真想起他們確有點與眾不同。你也知道,咱們雅風樓服務一流,客人的房間每天都有僕傭打掃,被褥用具都是每天一換。不過張公子夫婦自包下天字一號房後,卻都是自己打掃房間,就是被褥等用具,也是他們自己送到門外,從不要僕傭動手。」

  南宮豪茫然問道:「這是為何?」

  「有錢人多少都有些怪僻,也沒什麼好奇怪的。」賈掌櫃不以為意地笑道。

  南宮豪皺眉沉吟片刻,臉上漸漸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如此說來,自從張公子夫婦包下天字一號房後,你們就再沒進過那房間?」

  賈掌櫃想了想,猶豫道:「好像……是這樣。」

  「你有房間鑰匙吧?」南宮豪向賈掌櫃伸出手,「我借用片刻。」

  賈掌櫃面露難色,回答說:「這……不太好吧,不能擅自進入客人的房間,可是雅風樓的規矩。」

  「我進去看一眼就離開,你難道還怕我偷客人的東西不成?」南宮豪頓時滿臉不悅。要說鴻運賭坊的大老闆、堂堂南宮世家的大公子會偷東西,那一定是天大的笑話。

  賈掌櫃猶豫片刻,還是從櫃檯下拿出鑰匙,小聲叮囑道:「你要儘快出來,若是讓張公子夫婦撞見,那可就說不清楚了。」

  南宮豪沒有理會賈掌櫃的叮囑,留下張敬之在樓下等候,自己興沖沖登上樓。

  天字一號房是雅風樓最豪華的套房,南宮豪以前也曾在此接待過貴客,所以很熟悉。來到房門外,南宮豪看看左右無人,立刻開門而入。

  天字一號房的窗戶,原本正對西湖,可以看到西子湖最美的風光。此刻幾扇窗戶卻全部關得嚴嚴實實,房內顯得有些幽暗。房間收拾得整潔有序,一塵不染,看起來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南宮豪卻本能地感覺到,這房中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心翼翼地來到裡面的睡房,房中彌漫著女孩子閨房那特有馨香,南宮豪目光四下一掃,立刻被一串晶瑩的珍珠手煉吸引。手煉隨意扔在床頭,在暗紅色絲絨被的襯托下,靜靜地散發著晶瑩剔透的微光。

  南宮豪拿起來看了看,認得是扶桑出產的東珠。這種珍珠碩大晶瑩,產自深海,價格昂貴,像這樣一串東珠手煉,至少值一千兩,就這樣隨隨便便扔在床上,真讓人吃驚。不過南宮豪並不是小偷,心中雖然奇怪,卻還是將手煉放回了原處。抬頭見對面的衣櫃沒有關嚴,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頂住了櫃門,他好奇地上前打開一看,不禁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衣櫃內沒有衣衫,只有一個一尺高矮的木制機械,像是壓制什麼東西的模具。模具中央是一個圓形的小坑,一顆碩大的東珠正靜靜地躺在坑內。衣櫃內還散落著一些東珠,顆顆晶瑩剔透,大小相同。南宮豪拿起一顆,入手圓潤光滑,跟真正的東珠沒有任何區別。除了東珠,櫃子裡還有些白色的粉末,用手指撚撚,有些像是珍珠粉。

  「你在幹什麼?誰讓你進來的?」身後一聲憤怒的呵斥,將南宮豪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就見一個頭戴金冠的年輕公子正怒視著自己,另一個女子則嚇得躲在他身後,眼裡滿是驚恐。

  注意到對方鬢髮下的疤痕,南宮豪立刻就猜到他是誰,不禁笑道:「原來是張公子,幸會幸會!」

  「你是誰?是怎麼進來的?」張公子雙拳緊握,目光幾欲殺人。但在南宮豪從容不迫的注視下,卻不敢輕舉妄動。

  南宮豪沒有理會對方的質問,卻舉起手中的珠子,冷冷一笑道:「我想向張公子請教,這是什麼東西?」

  張公子立刻就泄了氣,心虛地避開南宮豪咄咄逼人的目光,吞吞吐吐地答道:「只是、只是幾顆珍珠,你若喜歡,盡可全部拿去。」

  「這真是珍珠?」南宮豪一聲冷笑,「吏部侍郎張大人的公子?裝得還真像。要不要我去知府衙門,請劉大人過來拜見一下張公子?」

  「別!」張公子頓時慌了手腳,急急說道:「求兄台高抬貴手,我願把這些珍珠都送給兄台。」

  「這真是珍珠?」南宮豪一聲厲喝,「老實坦白,若有半句虛言,我就送你倆去大牢過下半輩子!」

  張公子膽怯地望著南宮豪,期期艾艾地道:「這些、這些珍珠,是貝殼粉做成,不過跟真正的珍珠幾乎沒有兩樣,常人絕對分不清真假。」

  南宮豪再次仔細看了看手中的珠子,不禁暗自佩服,至少他就分不清真假。打開窗戶,對著天光照看著珠子,他冷冷問:「怎麼做的?」

  張公子囁嚅道:「先將貝殼磨成粉末,然後摻入一種特製的藥水,再用模具壓成珠子,磨光、晾乾後就成了。我這套模具一天能做十顆珠子,每顆能賣八十兩銀子,一天就是八百兩,十五天就能弄到……」說到這張公子突然住了口,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言。

  「十五天能弄到一萬多兩,就可以去發掘蒙古國師八思巴的陵墓了?」南宮豪忍不住哈哈大笑,「你還真相信那個寶藏?還有蒙古國師八思巴的武功秘笈?」

  「難道沒有嗎?」張公子一臉驚訝。

  「沒有什麼陵墓,也沒有任何寶藏或武功秘笈,收起你那天真的幻想吧。」南宮豪說著將手中珠子一揚,「這個我拿走,你待在這裡別動,我隨時會來找你。」

  說完南宮豪大步下得樓來,將手中的珠子交給張敬之,吩咐道:「將這顆東珠拿去『金玉樓』賣給他們,八十兩,少一個子兒都免談。」

  張敬之有些疑惑,卻也不敢多問,立刻拿上珠子如飛而去。

  金玉樓是杭州有名的珠寶店,那裡的掌櫃、檔手個個都是火眼金睛,贗品根本瞞不過他們。雖然這種假東珠幾可亂真,但南宮豪不相信這種用貝殼粉做成的珠子,能瞞過真正的行家。他已經在考慮,當張敬之敗興而回後,該如何處置那兩個偽造東珠的騙子。

  沒過多久,張敬之就氣喘吁吁地回來,邊擦汗邊喘息道:「金玉樓的掌櫃剛開始只願出七十兩銀子,我幾乎磨破了嘴皮,才……」

  「到底賣掉沒有?」南宮豪不耐煩地揮手將他打斷了。

  「錢在這裡!」張敬之連忙掏出一張皺巴巴的銀票。南宮豪搶過一看,是八十兩通寶錢莊的銀票!他呆呆地楞了半晌,突然轉身沖上樓上,快得令張敬之張大嘴,半晌合不攏來。他跟了南宮老闆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老闆如此失態。

  徑直闖進天字一號房,那兩個騙子還在。南宮豪急切地問道:「那種藥水的配方是什麼?」

  製造這種珠子的關鍵是貝殼粉中添加的藥水,模具可以大量仿製,貝殼也是尋常之物,只要知道了那種藥水的配方,就可以大量生產這種以假亂真的東珠。一個模具一天能造十顆,若仿製一百個這樣的模具,一天就能生產一千顆!一顆能賣八十兩,一千顆就是八萬兩!這還只是一天的收入……南宮豪不敢再算下去,他怕自己突突亂跳的心臟承受不了這巨大的刺激,會突然爆裂。

  「我們、我們沒有配方。」張公子囁嚅道。

  「那你們的藥水是從哪裡來的?」南宮豪忙問。

  「我們無意間救下過一個江湖異人,藥水便是從他的手中得來。」張公子答道,「他發現這種做珍珠的藥水後,自己卻沒精力天天做,便將藥水送給我們玩。這次為了趕做這批珍珠,藥水我差不多都用完了。」

  「配方呢?難道你沒跟他要過配方?」南宮豪氣急敗壞地追問道。

  「要過,」張公子答道,「不過他說那配方是他的心血,不能隨便送人。就算是我這救命恩人,沒有十萬兩銀子也免談。」

  十萬兩銀子是一筆鉅款,但跟可以賺到的銀子比起來,就實在微不足道了。南宮豪想了想,急忙問道:「這位異人在哪裡?能不能帶我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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