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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舒亞男十分驚訝,沒想到這名震江南的黑道第一人,竟然要自己做他的女人。雖然他模樣不算討厭,那天生的霸氣令自己也有些欣賞,但……這一切也太快了吧?舒亞男訥訥地不知如何回答。

  就聽叢飛虎又道:「做我的女人,你要名份我給你名份,要錢財我給你錢財,就算你要找南宮家的晦氣,我也會全力幫你。只要我能給你的東西,就絕不會有半點吝嗇!」

  舒亞男聞言心中一動,如果能得叢飛虎之助,為父親討回公道就不再是不切實際的夢想。她不禁猶豫起來,小聲道:「你……讓我好好考慮考慮。」

  「有什麼好考慮?」叢飛虎一把將舒亞男攬入懷中,「我看女人只需一眼,喜不喜歡就在片刻間確定,女人想必也是如此。你既然沒有拒絕做我的女人,心裡一定已經喜歡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扭扭捏捏?」

  叢飛虎的胳膊如雄獅般有力,舒亞男拼命掙扎也無法掙脫。他那強橫的氣息令舒亞男有種無能為力的軟弱感,她不禁在心中對自己說:舒亞男,鳴玉已經不要你了,你拼命保守的東西還有何意義?如果你的身體能成為向南宮世家復仇的利器,又有什麼不能付出呢?

  她幾乎就要說服自己,但在叢飛虎的手探入衣裙,摸到她的肌膚時,她卻突然渾身戰慄,噁心得要吐。她不是噁心叢飛虎的侵犯,而是噁心自己此刻就像那些排著隊任人挑選的女人一樣,為了金錢、權勢等等與感情無關的東西,竟要將父母賜予的尊貴身體,交給不喜歡的男人肆意褻玩。她不禁在心中驚呼:天啊!難道我竟心甘情願做一個這樣的女人?

  一股力量從心底油然而生,她猛然將叢飛虎推開,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對叢飛虎吼道:「我考慮好了!不行!我絕不做你的女人!」

  「為什麼?」叢飛虎有些意外。

  舒亞男說不出為什麼,她只感到自己在叢飛虎面前,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尊嚴。女人在他眼裡就像是物品,做他的女人就是成為他的私人物品。舒亞男一想到這點就感到恐懼,她想起父親說過的一句話——一個人可以失去生命,但決不能失去尊嚴!

  叢飛虎就算能給自己一切,但若要自己以尊嚴為代價,那就讓他見鬼去吧!

  見舒亞男一臉堅決地搖頭躲避著自己,叢飛虎沉下臉來,雙眼閃爍著令人恐懼的火焰,向舒亞男一步步逼近:「我叢飛虎想要的女人,還沒有人能拒絕,我也不習慣被人拒絕!」

  舒亞男忙向門口逃去,剛要打開房門,卻被叢飛虎攔腰抱起,扔到床上。他盯著面前這個膽敢拒絕他的女人,恨恨地道:「逃啊,只要你能逃出這個房門,我就放過你!我喜歡你這種野性的女人!」

  舒亞男再次撲向大門,這次連門都沒摸到就飛回到床上,她知道自己武功與叢飛虎相差太遠。護身的匕首因坐牢早被搜去,況且叢飛虎也不是南宮放,不可能靠僥倖傷到他。

  見桌上有一個陶瓷花瓶,舒亞男抓起來在牆上使勁一磕,花瓶應聲而碎,她揮舞著鋒利的碎花瓶再次撲向大門,卻依然被叢飛虎扔了回來。她絕望地退到牆角,感到自己就像落入虎口的羔羊。

  「不要過來!」舒亞男絕望之下,突然將碎花瓶鋒利的銳尖對準了自己的咽喉,「你再逼我,我立刻就死!」

  「動手啊!」叢飛虎不為所動,依舊步步逼近,「我見慣了太多尋死覓活的女人,她們最後還不都屈服在我面前。只要你有勇氣自殺,我叢飛虎就為你披麻帶孝,將你當成我妻子,葬入我叢家祖墳!」

  舒亞男你不能死!爹爹的公道尚未討回,你千萬不能死!舒亞男在心中不斷提醒著自己。她想起爹爹曾經說過的另一句話——只有視尊嚴如生命的勇敢者,才配在江湖上生存!舒亞男,你要做一個勇敢者!

  慢慢將碎瓷瓶鋒利的銳尖移到自己臉頰上,冰冷的銳鋒令舒亞男忍不住渾身戰慄,在叢飛虎驚訝的目光助注視下,她愴然一笑:「你可以奪去我的一切,但你奪不去我的尊嚴!」

  話音剛落,她的手猛往下一劃,一道血肉模糊的傷口立刻貫穿了她整個臉頰,幾乎從太陽穴直到下頜,曾經是那樣嫵媚姣好的花容,一下子變得猙獰恐怖。她舉起碎瓷瓶還要再劃,突聽叢飛虎一聲驚呼:「住手!」

  望著面前這從未見過的剛烈女子,叢飛虎心裡異常震撼,他楞了足足有盞茶工夫,才緩緩舉起右手,啞著嗓子澀聲道:「我叢飛虎對天發誓,絕不再碰你一個指頭!若違此誓,叫我墮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聽到叢飛虎的保證,舒亞男精神稍懈,頓感臉上火辣辣地痛入骨髓,滾燙的鮮血正順著臉頰流淌下來。悲痛、絕望、恐懼……種種感情交識,她不禁渾身一軟,突然跌倒在地,跟著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來人!快來人!」聽到叢飛虎惶急的呼叫,芳姨連忙進來,突見舒亞男的模樣,頓時嚇得失聲驚呼。只聽叢飛虎氣急敗壞地吼道:「去找最好的大夫!快!」

  芳姨驚惶失措地離去後,叢飛虎突然抬手狠狠搧了自己一個耳光。望著昏迷不醒的少女,他第一次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前所未有的懊惱和後悔。

  幽幽黑暗中不知過了有多久,舒亞男從噩夢中突然驚醒。望著頭頂那陌生的鸞帳,她澀聲問:「我在哪裡?」

  「蘭兒醒了?」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芳姨。舒亞男轉頭望去,就見芳姨眼裡滿是憐憫:「想吃點什麼?芳姨立刻讓廚下去做!」

  舒亞男閉上眼靜了半晌,昏迷前的情形清晰地出現在眼前。陪酒、迷香、搏鬥、自殘……夢!一定是夢!她在心中安慰自己。但右臉頰那隱隱的疼痛,讓她恐懼得渾身發抖。顫著手摸到自己臉上,那厚厚的膏藥和繃帶擊碎了她最後的幻想。她猛然翻身下床,四下尋找鏡子。不過房中的鏡子都被人收了起來,她在一個面盆前停了下來,盆裡有大半盆清水,她的面容清晰地出現在水裡。望著水中那個半邊臉包著繃帶的少女楞了片刻,她突然發瘋一般扯下包紮的繃帶、膏藥,終於,她的面容完全暴露出來。

  水中是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她抖著手撩開鬢髮,就見一道恐怖醜陋的傷痕像蚯蚓一般爬在自己的臉上,讓人不敢直視。望著水中那張陌生、破碎的臉,她突然發出一聲尖叫,一把將面盆推翻在地,然後失魂落魄地捧著自己的臉,慢慢坐倒在地。

  芳姨在兩個丫鬟的幫助下,總算將她又扶回床上睡下。關上房門悄悄離開後,她不禁暗自搖頭。她幹這行有二十多年了,見過上吊的、吞金的、跳樓的、跳井的,卻從來沒有見過親手毀了自己容貌的傻女孩,這傻瓜不僅毀了自己,也讓她花的三十兩銀子全打了水漂。若非有叢爺的特別關照,她才懶得管這傻瓜的死活。

  身後兩個丫鬟也在小聲議論,一個問:「你說這阿蘭姊是不是傻到家了?叢爺要她都不從,還劃破自己的臉。她要想不開,當初為何要進咱們這個門?」

  另一個丫鬟輕輕歎了口氣,說:「誰知道她怎麼想的。不過她這次也算是因禍得福,叢爺傳下話來,要咱們將她當成他的夫人來照顧,還說等她傷勢好轉,就要差人上門提親,還要三媒六證、八抬大轎,風風光光地將她娶進門。」

  「叢爺是不是也瘋了?」先前那丫鬟一聲驚呼,「若是如此,她倒真是因禍得福了。就可惜,她那傷,恐怕是永遠好不了了。」

  芳姨聽兩個丫鬟越說越放肆,正要回頭訓斥,突然聽遠處有丫鬟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結結巴巴地道:「芳姨,不、不好了!阿蘭姐、阿蘭姐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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