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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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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鳴玉使勁搖搖頭。他知道叔父是站在宗主的立場,為整個家族的長盛不衰,堅守祖先傳下的原則。但為何這人世間最大的痛苦,卻要自己一個人來承受? 「你也跟為叔一起去揚州吧。」蘇敬軒輕歎道,「去見舒姑娘最後一面,你們的感情,總得做一個了斷。」 我們的感情,總得做一個了斷。蘇鳴玉只感到心在滴血。方才是與亞男最後一次見面,本該將她存在自己這裡的那顆「心」還給她,將這刻骨銘心的感情徹底斬斷。但他從未見過亞男哭得如此傷心委屈,已將自己視為最大的依靠,這了斷的話又如何說得出口? 望著掌心那顆幾乎攥出水來的雨花石,蘇鳴玉不禁想起自己曾經發誓要永遠愛護、珍惜這顆獨一無二的心。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為了愛,竟只能放棄。 茫然望著揚州街頭熙熙攘攘的人流,蘇鳴玉只覺得心裡空空落落,就像心上被剮去了一團血肉,只剩下一個破碎的空洞…… 揚州城另一邊的南宮府內,南宮瑞懷著告慰愛子的愉快心情,興沖沖來到南宮放的病榻前,柔聲地說:「放兒,那婊子找到了。你想怎樣報仇,告訴爹爹。」 南宮放空虛的眼眸中,陡然閃出一抹惡毒的寒光:「我要她嫁給我做妾!」 南宮瑞立刻就明白了兒子的用心,不禁暗贊兒子的心機。愛憐地為兒子掖好被子,他點頭道:「好!爹爹答應你。這雖然有些難度,但爹爹一定滿足你這心願!」 就在這時,門外有弟子小聲稟報:「宗主,金陵蘇家蘇敬軒求見!」 南宮瑞十分驚訝。金陵蘇家與揚州南宮世家,是江南並立的兩大豪門,平日雖然有些往來,但交情並不深,像這樣突然造訪的事從未發生過。南宮瑞滿腹狐疑,連忙吩咐:「請他去貴賓廳,我隨後就到。」 南宮瑞換了身正式的衣袍,匆匆來到專門接待貴客的豪廳。進門就見一個背影清瘦的白袍老者,正負手欣賞著牆上的字畫。他忙抱拳笑道:「什麼風把蘇兄這般貴客吹來了?」 老者回頭還禮,說道:「蘇某冒昧登門,望南宮兄恕罪。蘇某風聞三公子被一女飛賊所傷,不知傷勢嚴重否?」 「些許小傷,不算什麼。」南宮瑞哈哈一笑,輕描淡寫道,「其實那女子不是什麼女飛賊,而是放兒的紅顏知己。小倆口吵嘴,一時失手傷了放兒,也不算什麼大事。」既然兒子決心娶那女人進門,就不能再說她是女飛賊了。南宮瑞已在琢磨如何改口,才能順利完成兒子的心願。 「原來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蘇敬軒如釋重負地長籲了口氣,「我還怕三公子傷勢太重,讓蘇某不好開口。」 南宮瑞疑惑地望著蘇敬軒:「蘇兄有什麼話不好開口?儘管道來!」 「那好,我就直話直說。」蘇敬軒笑道,「說來也巧,那個不小心傷了三公子的姑娘,乃是我蘇家一房遠親。既然三公子的傷勢不重,而她又只是一時失手,南宮兄可否原諒她的過失,讓在下將她帶走?三公子的傷蘇家會全權負責,無論多少醫藥費都不在乎。」 南宮瑞越發摸不著頭腦,他想不出那女子跟蘇家會有什麼關係,值得蘇敬軒親自登門要人,不由打了個哈哈:「蘇兄說笑了,那姑娘在官府手裡,我也正琢磨著如何把她保出來呢。」 蘇敬軒淡淡一笑:「揚州知府衙門,就像是南宮世家開的一樣,如何定罪全在南宮兄一句話。既然三公子傷勢不重,還望南宮兄看在蘇某這薄面上,放過舒姑娘。」 南宮瑞面色陰沉下來,他已看出蘇敬軒帶走舒亞男的決心。雖不知那女人與蘇家有何淵源,但他無論如何不願兒子的願望落空。 「蘇兄今日登門,就是要帶走那姑娘了?可惜這事在下不能答應,別的都好商量。」他冷冷地拒絕。 蘇敬軒無奈道:「我已答應那位遠房親戚,定不容舒姑娘受到不公正對待。就算她傷了貴公子,要受大明律制裁,我也要將她帶到金陵提刑按察司受審。我已見過金陵提刑按察使張大人,相信很快就有官函到揚州提人。今日特意來拜見南宮兄,就是提前知會一聲,希望南宮兄諒解。」 提刑按察司掌管一省刑名,若要從揚州提審疑犯,揚州知府也無可奈何。南宮瑞眼中似欲噴出火來:「蘇兄這麼做,可知會有什麼後果?」 蘇敬軒坦然迎上南宮瑞的目光:「我已向人許下諾言,什麼後果蘇某都願意承擔。」略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不過,若她真觸犯了律法,我也不會刻意包庇。」 南宮瑞立刻就明白了對方的意圖。看來蘇敬軒也不願為了那女子與南宮世家開戰,他是想將衝突局限在官司上,只要能證明那女人確實犯罪,他不會干涉判決。 南宮瑞暗忖那女人留下了無數把柄,這官司就算打到提刑按察司,自己也十拿九穩。雖然不能滿足兒子的願望,不過為此與蘇敬軒開戰,似乎也有些不值。想到這,他哈哈一笑,說道:「我也希望舒姑娘受到公正對待,咱們都是正經人家,做什麼事都要以朝廷律法為准。」 蘇敬軒暗籲了口長氣,緩緩伸出右手:「南宮兄可否與我擊掌盟誓?」 「有何不可?」南宮瑞伸出手,二人迎空擊掌,在心中達成了各讓一步的君子協定。 送蘇敬軒出門後,南宮瑞望著他的背影恨恨道:「你想玩大明律,老子就陪你玩!來人!立刻去給我查那婊子跟蘇家究竟是什麼關係!還有,去知府衙門請殷師爺過來!」 §卷二·第三章 伏罪 金陵的提刑按察司大牢,和揚州大牢一樣幽暗陰森。當舒亞男從一個美夢中渾渾噩噩地醒來,才想起這已經是從揚州來金陵的第三天。本以為到了金陵就會很快出獄,可三天過去,不僅沒有任何音訊,甚至鳴玉都沒來看過自己。不過,她並不生鳴玉的氣,知道他正在為自己的事奔波,這就夠了。 由於有蘇家的打點,舒亞男在牢中,並未吃多大苦頭,囚室的條件也比在揚州時好得太多。不僅住單獨的囚室,飯菜也挺豐富,就連獄卒也客客氣氣,將她當作來此度假的貴賓一般。舒亞男正在心神不寧地胡思亂想,突聽牢門響動,一個獄卒和藹可親地高聲通報:「舒姑娘,有人看你來了。」 「鳴玉!」舒亞男一躍而起,滿懷希冀地向牢門外張望。就見一個腰身佝僂的老者在獄卒引領下,袖著手緩步進來。老者綠豆大的眼眸中透著精明,頷下稀疏的山羊胡已有些花白,渾身還透著一股迂腐之氣。他慢慢來到舒亞男囚室外,塞了塊碎銀將獄卒打發走,這才開口道:「舒姑娘,老朽聞仁達,受蘇宗主和蘇公子所托,特來看望姑娘。」 「鳴玉呢?他怎麼沒來?」舒亞男急問。 老者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小聲道:「蘇公子乃金陵名士,受萬眾矚目,自然不能隨意上大牢探監。蘇家更是江南豪門,不方便親自出面,所以托老朽全權處理你的案子。老朽是按察司秉筆師爺,負責執筆所有訴狀。你的案子就是由老朽經手,對所有關節老朽俱一清二楚。」 「我什麼時候能出去?」舒亞男忙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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