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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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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了!不會再有人來。」前來送行的族叔黯然道。他是駱宗寒的次子,雖然輩份上是駱文佳的族叔,卻比駱文佳大不了幾歲,平素與駱文佳最為要好。 「我娘呢?她怎麼沒來?還有怡兒呢?」駱文佳急切地問,卻見族叔黯然垂下頭:「你娘因你的事一病不起,三日前已含恨去世。我父親受此打擊,也是命在旦夕,恐怕也……至於趙姑娘,你還是不要問了。」 「娘!」駱文佳低低呼喚了一聲,眼裡卻再流不出半點淚水,木然半晌,他突然又問,「告訴我!怡兒為什麼沒有來!」 族叔遲疑了一下,恨恨道:「她已經嫁給南宮放做妾,不會再來了!」 駱文佳渾身一顫,心中的懷疑終於變成了可怕的現實。他憤然抬起頭,想質問蒼天,難道她真的被南宮放家世和外表誘惑,與之合夥來騙自己?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遠處那個熟悉的人影,既魂牽夢繞,又愛恨難分。艱難地從項上取下那枚說服他招供的雨花石,駱文佳突然沖出人群,跌跌撞撞奔向遠處那個淚流滿面的女子,他想質問對方:為什麼連最信任的親人,也要狠心騙他? 「犯人逃跑了!」有人鼓噪起來。幾個差人立刻追了過去,手起棒落將他打倒在地。駱文佳掙扎著向前爬去,手裡高舉著那枚帶有「心」字的雨花石,嘶聲高叫:「為什麼?為什麼騙我?」 一條哨棒重重擊在駱文佳手腕上,將那枚雨花石擊得飛了出去,幾個差人不由分說,一陣亂棒打得駱文佳滿地亂滾。就在這時,突聽遠處傳來一聲呵斥:「別打了!你們這樣會打死他的!」 幾個差人循聲望去,就見一撥鏢隊正沿大路而來,鏢旗上寫著個大大的「舒」字。鏢旗下,一名十四、五歲的紅衣少女英姿颯爽,正縱馬疾馳而來。少女年歲雖小,卻有一種天生的豪邁,雖風塵僕僕,卻掩不住她那種只存在於江湖的本色之美。方才那聲呵斥,顯然只能出自她這種不知禮教為何物、也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少女之口。 「誰他媽在多嘴?」一個差人罵道。話音剛落,就見少女「刷」地一鞭抽將過來,厲聲叫道:「嘴裡放乾淨點!」 那差人本能地一偏頭,雖躲過了頭臉,但那一鞭依舊結結實實抽在肩上,不由一聲痛叫,提起哨棒就要還手。那少女立刻抬腿翻身下馬,倒提馬鞭作好了應戰的準備。 「亞男住手!」一名滿面滄桑的中年漢子從鏢隊中越眾而出,對那少女高聲喝道,跟著轉向幾個差人拱手陪笑道,「幾位差官大哥,千萬別跟小女一般見識。」 「我當是誰呢,」領頭的差人笑著還禮,「原來是舒鏢頭。你這閨女可得好好管教,幾年不見突然就長大了,沒想到也越發蠻橫任性了。」 「可不是!」那中年漢子歎了口氣,「都怪她娘去得早,我又忙於走鏢,哪有時間管教她?只好任她跟街頭那些男孩子混在一起,結果就養成了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臭脾氣,三天兩頭給我闖禍。這不,我只好將她帶出來走鏢了。」說著轉向那少女,「還不把鞭子收起來,給幾位叔叔賠禮。」 「爹啊!是他們嘴裡先不乾不淨嘛。」少女噘起嘴,滿臉的不樂意。 「算了算了!好歹我看著她長大,還不知道她的脾氣?」那差頭笑著擺擺手,回頭令屬下收起哨棒,然後對中年漢子拱手一拜,「舒鏢頭走好,咱們也該上路了,就此別過,改日再到府上討杯酒喝。」 「好說好說!舒某歡迎之至!」舒鏢頭連忙拱手還禮。 「上路!」那差頭一聲吆喝,招呼眾手下,不顧家屬的挽留哭號,押解眾囚犯上路。 駱文佳對周圍發生的一切渾然無覺,只伏在地上尋找失落的雨花石。當他終於看到那石頭,正要爬過去撿時,卻被兩個差人強行架了起來,不由分說拖起就走。駱文佳兩腿亂蹬,拼命掙扎,嘴裡含混不清地叫著:「我的心!我的心!」 紅衣少女同情地目送著駱文佳被拖走,正要轉身上馬,突然發現腳下有個晶瑩剔透的東西。撿起一看,卻是一塊漂亮的雨花石,少女托在掌中仔細看了看,立刻就看到那個天然生成的「心」字,頓時愛不釋手,順手戴在脖子上。 就在這時,突聽父親高喊:「亞男,快走了!」 「來啦!」少女甜甜地答應了一聲,翻身上馬,一揚鞭,棗紅馬四蹄生風,很快就追上了遠去的鏢隊。 一瓢涼水重重潑在駱文佳的臉上,終於使他從惡夢中驚醒過來,睜眼茫然四顧,入眼是漫漫黃沙,以及孤寂蒼涼的小小驛站……好半晌他才想起,自己已從揚州輾轉千里來到甘肅,如今正在被押解去往青海的路上。 「好小子,這樣都熬了過來!」刀疤托起駱文佳的臉仔細打量片刻,突然對他豎起拇指,「了不起!你他媽就是個混蛋,也是個了不起的混蛋。我刀疤見過的大盜悍匪多了,卻也沒見過你這麼硬氣的混蛋。好!從今天起老子當你是個人,不再難為你,平平安安將你送到目的地。」說完刀疤轉向身後眾人,放聲高喊,「收拾行裝,上路!」 一小隊披枷戴鐐的隊伍,在幾名官差皮鞭和哨棒的驅趕下,頂著戈壁灘酷烈的太陽,繼續踏上茫然不知所終的艱難旅程。 §第四章 暗獄 幽暗的大堂上,司獄官翻看著卷宗,同時打量著階下的囚犯,淡淡道:「原來還是個讀書人。本官不管你過去是什麼身份,到了這裡就只有一個身份——人犯!還是那種終生服苦役的死囚犯。本官嚴駱望,忝為此地司獄,便是朝廷和皇上的代表。你們在本官和眾差役面前,只有絕對的服從,不能有半點怨言。如若不然,本官將嚴懲不貸!」 「人犯明白!」駱文佳木然垂下頭,經歷過太多的磨難後,他漸漸懂得了「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的道理。 「嗯,看來你也是個明理之人。」司獄官滿意地點點頭,淡淡道,「既然如此,可有孝敬獻上?」 駱文佳搖頭苦笑道:「人犯流徙千里,就算身有餘財,也早被沿途的差役搜刮乾淨,哪還有孝敬獻與大人?」 「沒關係!」司獄官理解地點點頭,「你可以修書一封,本官托人送到你家人手中,他們若想你在這兒過得好點,自然不會吝嗇身外之物。」 駱文佳黯然垂下頭:「人犯生父早死,母親也在不久前亡故,人犯已沒有親人。」 司獄官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但依舊耐心問道:「你再想想,看有沒有願意幫助你的親朋好友?」 駱文佳木然搖搖頭:「沒有。」 司獄官聞言沉下臉來:「本官好心提醒你,在這兒服苦役主要有兩種活計。一種是專門做飯生火、記帳洗衣的雜役;一種是下井採礦的苦役。本官見你是讀書人,有心給你個握筆記帳的輕鬆活,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駱文佳漠然道:「人犯確實無法孝敬大人,望大人明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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