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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麒兒含著淚眼道:「蘋妹,伯母昨日談話,句句透視先機,可見伯母已得佛門三昧,該為伯母未來修成金身祝福才對……」

  小蘋淚眼一仰,說道:「你有爹自然不著急了,人家沒了娘還說風涼話……」說著想到了有語病,麒兒的爹能說不是自己的爹嗎?

  太失禮了!

  她只有借著擦淚,將尷尬的窘態掩飾掉,脖子也急紅了。

  有頃,麒兒見小蘋不哭了,乃向徐鈞問道:「爹,桌子上的木匣是什麼?」

  徐鈞強忍著心中激動略一猶豫道:「人頭──」

  夙因禪師口宣佛號接道:「小施主,玄玄子諒不陌生吧?」

  麒兒赫然色變道:「是玄玄子的人頭?」

  元元子一傍向麒兒補充道:「師兄玄玄子一念之差,竟因記恨施主昔日傷他弟子,複傷他本身之恥,因而倒行逆施,竟然投奔了天喪門門主淩暉……」

  麒兒攔住話頭「噫」聲道:「玄玄子投奔淩暉與我麒兒何干?」

  元元子感喟地道:「無非密報淩暉說你假死,是以淩暉在震怒之下,才命『天』『地』二煞犯武當,大施屠殺……」

  麒兒惶恐地道:「玄玄子又何以死呢?」

  元元子慘然歎道:「作繭自縛,死在淩暉之手!」

  麒兒不解地道:「玄玄子是淩暉有功之人,何以要殺他?」

  元元子道:「一為報復本觀欺騙了他,再為他心愛之『天』『地』二煞受了重傷,是以一肚子火卻發在師兄玄玄子的身上。」

  麒兒默然淚下,心裡說道:「如非我麒兒出手太急,傷了玄玄子,情形怎會壞到如此程度呢?」

  元元子突然一聲長歎,續道:「小施主尚且不知,掌門人已然連夜趕往幽冥宮了。」

  麒兒大聲驚呼道:「此行凶多吉少呀?怎不攔住他?」

  元元子戚然道:「掌門人已將掌門令符交予小道,可見他心存死志,此非勸阻的了。」

  情緒漸趨穩定的小蘋忍不住說道:「這就怪不得乾坤道長衝動了,試想:身為掌門人,目及弟子血難,門下叛幫,怎的不逼走極端。」

  元元子歎道:「其實,掌門人不走,尚不太明白玄玄子之叛逆,以及被淩暉殺掉呢,否則更不堪設想了。」

  小蘋聯想起娘之不告而別,眼圈一紅道:「敢情是跟咱娘甫前甫後出走的。」

  元元子點了點頭道:「也許是的……」

  小蘋美眸倏然一亮,手指桌上木匣道:「玄玄子的人頭何時發現的。」

  元元子悲忿地道:「人頭木匣掛在觀前『解劍池』附近,時間約在淩暉飛鴿傳書不久。」

  「飛鴿傳書?」

  麒兒脫口失聲,他陡見徐鈞手捧紙柬,目含痛淚,簌簌而下。

  他不解又愕然地驚呼道:「爹,是飛鴿傳的『書』嗎?裡面是……」

  徐鈞淚光一閃,聲音顫抖地道:「孩子,果不出所料了。」

  麒兒不解何意,剛想盤問,徐鈞將字柬交予了愛兒,麒兒注目一望,只見上面寫的是:「董月娟的頭髮。」

  這短短的數個字,十足說明娘當下的情況了。

  娘定然遭了難!

  不然,毫髮受之父母,怎容他人割取呢?

  難道娘已不在人間了?

  方才是小蘋傷心落淚,而今輪到麒兒了。

  麒兒放聲痛哭,但僅也是盞茶光景,強止住眼淚了,他要化悲憤為力量,他發誓替母親報仇。哭?懸該叫天喪門門主哭才對呀!

  「哈哈哈……」

  麒兒笑了,笑得放縱而淒涼!

  知子莫若父,徐鈞忖知麒兒傷心到了極點。

  徐鈞低喟地道:「孩子,你娘在難中已自無疑,如說已然被害,似乎言之過早。」

  麒兒沒有表示意見,其實,他早已下定決心了。

  小蘋一旁勸道:「在未明嬸母的生死之前,保重身體為要,常言道:『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這句話確實收了極大效果。

  原本氣得臉色轉青的麒兒,逐漸恢復了紅暈,他向爹爹莊重地道:「爹!現在我麒兒想明白了,幽冥宮重重埋伏,絕非麒兒當下功力所能去得成的,請爹爹允許我同蘋妹選一僻靜山穴,由她護法,我要好好的練千佛手。」

  徐鈞本就怕麒兒在急怒之下,激起異變,這一躲反倒放心大半,暗忖:「也好,倘麒兒真的練好千佛手,我父子一同去幽冥宮一拼也不為遲。」

  小蘋不知想起了什麼,驚呼道:「師父天一婆果真不來了?」

  在場人經她這一說,才想到今日午牌,還有一道難關沒有過去呢!

  展望窗外,日影已偏西,顯然過了午牌。

  顯見,淨緣之料沒有錯,天一婆定是因頂燭人約來聖僧嚇跑了。

  雲房中沉靜片刻,徐鈞叮囑二小道:「排除雜念,練功為上……」

  他惟恐男貪女愛,小夫妻誤了正題,不料兩小名為夫妻,卻猶然童身未破呢?

  麒兒與小蘋依依不捨地離開雲房了。

  倘徐鈞不為昔年愛妻董月娟心勞神瘁,自會觀察兩小表情,大反常理,按說數日小別,即可重聚,又況近在咫尺,何需顧盼再三,依依不捨乃爾。

  ……

  夜神之翼平鋪下來!

  武當山因而又黑沉了!

  山之一隅,倏然飛射出兩條人影。

  兩人疾行如電,卻時而回首瞻顧,似是怕人發覺!

  不用說,這兩人就是麒兒與小蘋了。

  敢情麒兒離開爹爹徐鈞之後,名之為辟秘演練千佛手,其實他早已與小蘋商量好,遠赴幽冥宮救母親了。

  這一雙歷經患難的小夫妻之悄然離去!

  亦也抱定有勝無敗的絕端信心!

  是以沿途之上,仍是忘不掉卿卿我我,恩愛纏綿,間爾,來上一個不及於亂的小動作,陡增寂寞山道上無限情趣。

  他憑藉的是「千佛五式」。

  她仰仗的是「忍耐功」。

  在當下的心情說,兩人都認為踏平幽冥宮,逼令淩暉授首,該是彈指間耳。

  一天──

  是一個山雨欲來,酷熱萬分的四月天候,麒兒與小蘋因心急趕路,饒是一身內外兼修功夫,也累得汗水淋淋。

  麒兒回顧了眼小蘋,不忍地道:「為了娘,你辛苦了。」

  小蘋嫣然道:「你的娘也是人家的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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