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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蘇玉驚呼道:「爹爹此舉為的是『黑煙教』陰魂不散,生怕未死去的教中弟子再假『黑煙大帝』之名,死灰復燃!」說罷芳心一陣難過,感到爹爹不失之為好人,只是為教規所限,太忠於師祖──「黑煙教」的創始人了。

  鐵錚強欣慰的道:「作弟子的定要完成先師遺命,不知先師還有何交待?」

  「蘇伯伯望強哥在『黑煙大帝』那尊泥像上,解開謎團。」

  「那泥像上有何謎團可解?」

  「泥像每當月圓之夜,口吐黑煙,吐煙之前,先有雷鳴,蘇老伯認為是件寶貝。」

  「但恩師為何不早察看呢?」

  「蘇老伯沉緬于教規,怎敢將尊為神明的『黑煙大帝』來個破腹取寶呢?」

  鐵錚強聽到這裡,面有難色,心說:「師父不願作的事,徒兒應該完成嗎?」

  蘇玉看出鐵錚強心意,連忙說:「強弟,先父此舉,必含深意,請不要違背師命,三日內愚姐陪你早完父願。」

  厲鵬眉頭一皺道:「不可,強弟武學基礎太差,說不定因探察寶物,引起異變,豈不打草驚蛇,畫虎反類犬。」

  蘇玉沉吟片刻道:「錚弟既是先父唯一弟子,誼屬同門,自可代父傳藝,只是時間上……」

  厲鵬道:「古有明訓,喪服百日,方算盡哀,何不在岳父墳前,為強弟將武學基礎奠立,相信『黑煙大帝』腹中之寶,必會使強弟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了。」

  麒兒道:「大哥說得對,蘇老伯也曾提過那『寶物』可能對一個人的武學幫助極大,不過他僅是臆測,未說出是何物罷了。」

  蘇玉倏然莊容地說道:「強弟,為了使你完成父命,愚姐將傾囊以授,全力而為,只是愚姐這點修為,難予使強弟成為大器,不無遺憾!」

  鐵錚強伏地一跪道:「小弟資質愚劣,唯恐有失師姐厚望。」

  蘇玉急忙以手相扶,厲鵬卻豪放地說道:「強弟不要客氣了,但望由玉妹處略有小成,日後再從岳父所授機宜,得到『黑煙大帝』腹中之寶,則異遇天成,何愁賢弟之身家血難,以及『石頭衣』之謎,不能解開。」

  鐵錚強聽罷不禁劍眉深鎖,聯想到鳳兒的一往情深,同時念及墜兒因「千佛手」一事生命堪危一節,忙向麒兒說道:「麒弟,『追命道』道主的二女墜兒,你可認識?」

  麒兒愕然道:「強哥,怎知墜兒的?」

  鐵錚強忖知麒兒與墜兒相識不假了,乃將鳳兒在小店說及「千佛手」可保墜兒之命說了一遍。

  麒兒黯然忖道:「追命道道主為何以墜兒作條件,逼我將『千佛手』獻出呢?」

  他顯然不知墜兒在「江心洲」為救小蘋,殺了藍衣使者,因而招怒了乃父一節。

  麒兒沉吟片刻,心中一動道:「強哥,聽口氣,鳳兒就是墜兒的姐姐已自無疑,可是鳳兒又怎生與強哥結識,還有,追命道道主也似乎與強哥不大陌生呀!」

  鐵錚強回首前塵,幽然一歎,隨將與鳳兒相愛經過,以及寡母被害,失去寶衣等事,灑淚道出。

  麒兒垂首無言,默默深思。

  他暗想:「墜兒有兩次救命之德,真能置之不問嗎?」本能地摸了摸脅下「鹿囊」,那顆別具深意的「扇墜兒」宛然就在眼前。

  又轉念:「強哥與鳳兒這段恩愛糾葛,看來個中必有誤會,強哥為我不惜冒毀容之險,我麒兒應報知遇之德,又焉能不問?」

  他與「生死鴛鴦」厲鵬見解一致,認為搶奪「石頭衣」可能非「追命道」道主所為了。

  他故意強顏作笑道:「喝酒吧,談這些不相干的事作甚?即使小弟有心救墜兒,但那『千佛手』已與小弟皮肉相合,難道我將這只右臂剁下,送與『追命道』道主嗎?」

  他仰首一杯照底!

  鐵錚強忙自陪了一杯!

  「生死鴛鴦」厲鵬夫婦看出麒兒臉色有異,一面喝酒,一面向兩人交換了個眼色。

  其實,麒兒已于轉瞬間決定了為友犧牲,撮合鐵錚強與鳳兒這對歡喜冤家的念頭。

  他對墜兒不是無情,但真為墜兒遠赴「追命道」卻不願考慮了。

  可是墜兒的事,不能不解作是「因」,鳳兒的事才是他勢所必行的「果」了。

  他生怕將心中事說出受阻,是以他裝若無事,一個勁忙著敬酒敬菜,他已然決定深夜離開「棋盤穀」,兼程趕往「追命道」,一待強哥哥之事了卻,再辦理自己私事,方不愧報答強哥哥捨命全交之義于萬一了。

  酒後,天已薄暮了──

  轉眼,夜已深垂了!

  麒兒與鐵錚強齊足並肩,睡在一石洞。

  他有意無意的問明瞭赴「追命道」的走法與去途。

  他更別有用心地道:「強哥,假使『石頭衣』非為『追命道』道主所得,你對鳳兒又當如何呢?」

  鐵錚強歎道:「石頭衣關係著母親之難,如非『追命道』道主所得,則殺母仇人自也非『追命道』道主了,果爾,小兄無顏以見鳳妹。」

  麒兒得到這個結論,忖知強哥戀鳳兒已深,益發增加他此行的堅強信念。

  只要「追命道」道主不是強哥殺母仇人,海枯?石爛?也要使他倆結合在一起的。

  山中難言歲月,山風卻能代表出時間早晚。

  一陣夜風由石隙中透進,無比的涼,那是說夜入三更了。

  麒兒悄悄地一碰鐵錚強,卻聽他含糊其詞地道:「鳳兒,你的傷勢好了嗎?你是不是已回『追命道』了?」

  麒兒見他人已熟睡,猶然不忘鳳兒,再不考慮的赫然遊身而走!

  他以極迅速的動作整好了衣衫,他望瞭望面含悽楚,猶在夢鄉的強哥哥感歎地說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強哥,麒兒要作你的好兄弟,好朋友了!」

  他躡手躡腳的離開了岩穴!

  因為「生死鴛鴦」厲鵬夫婦另宿于一石洞內,是以未被發覺!

  他疾行了數步,赫的一念旋來:「這樣走對嗎?應該留個紙柬才對。」

  夜過三鼓,那裡去找紙墨,登時靈機一動,乃在蘇恨公墓前石地上,以指力刻下十個大字:「麒兒別有隱衷,一月必回。」

  他長舒了口氣,認為該作的事已然作了,他望著遙遠的岩穴,油然生感,默念道:「義兄,義嫂,強哥,一月後我們再見了。」

  滿懷壯志的他,竟被一股低氣流壓抑的改變了念頭!

  此際,本已黯然無光的月亮,突被濃雲遮沒!

  林壑的陰影,恰如他心裡的陰影,逐漸擴大……擴大……

  他機伶伶打個寒顫,心說:「此次犯險,難免要與『追命道』道主碰面,那魔頭曾殺妻子,又謀親女,可見人性已無,我麒兒大義相責,決難竟功,一旦翻臉相對,成嗎?」

  他倏的胸脯一挺,自語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麒兒豈是藏頭露尾之人!」於是也快如電掣般走了。

  他儘管豪氣干雲!

  但那叱吒風雲,武林赫赫一時的「追命道」道主,已在他心靈深處生了根。

  「追命道」道主自非「鬼醫」巫信者流可比。

  亦非「藥人」可予並論!

  他雖是疾行若飛,腦中始終在盤旋著:「死有泰山鴻毛之分,何懼之有?何懼之有?哈哈……」雄壯的笑聲中,麒兒離開了「棋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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