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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 煙雨樓老人談飛賊 靈官廟雙俠救英雄(2)


  慕蘭既知刺客就是小香,卻不好追趕了。在屋上呆了一呆,同時對面的黑影也不見了。她冷笑了一聲,回到房裡點上了燈,坐定後暗想,天上惟有人心最不可測度,韓小香昨天和程遠比鏢,有意偷發一毒鏢要傷程遠,她的狠毒已可窺見一斑。這一鏢沒有命中,反使她十分羞愧,惱羞成怒,她的一口毒氣自然要發洩到我身上來了。方才若不是我醒著時,我不是早做了刀下鬼嗎?唉,這種惡毒陰險的人,如何再能和她同在一起?我明天要將這事告訴大家知道,即日和她分離,諒她行刺不成也沒有面目再來見我了。」

  這夜慕蘭不敢再睡,一直坐到天明,梳洗畢下樓去見小玉。恰巧佩韋也在旁邊,慕蘭即將小香行刺的事告訴他們聽,小玉母子更是驚奇,卻說:「小香怎麼狠毒到如此地步!」慕蘭道:「一個人殺機一動,殺心隨之而生,小香既欲傷害程遠,又要刺死我,真是一不做二不休,幸虧我們都沒有被她暗算著,今日看她再有怎樣的態度!」佩韋說道:「她所以不顧一切下此毒手,當然是為了蘭姨將和程先生訂婚,這件事她是很有妒意的,你們不看她這幾天的神情大大地改變了嗎?」

  小玉道:「人家訂婚和她有什麼相干?既使她有些嫉妒,也不能動手害人啊!有其父必有其女,到底強盜的女兒也不會好的,我不敢再留她住在此間了,還是請她早些走吧。」遂自己跑到小香房裡去,想看看小香作何光景。不料小玉走到那裡一看,房中空空如也,哪裡有小香的影子?仔細察看,見小香的寶劍、鏢囊和衣服等物一齊不見了,好不奇怪,便去喊了佩韋、慕蘭進來一同視察。佩韋便說道:「香姨去了。她一日之間做了兩件大大對不起人的事,還有何顏再在此間?無論行刺成功與否,她已決心要走了。」慕蘭點點頭道:「你說得不錯,小香既然走了,這是最好的事,照眼前的情勢,我也不能和她相處在一塊兒了。」三人遂走到外面去見了程遠,把這事告訴了他,程遠也說:「小香這種行動非但很惡毒,也是不合情理的。她自己知愧而去,也是很好,我們只要時時防備便了。」

  慕蘭臉上露出不悅之色,對小玉等說道:「我此番離家遠遊,也是為了她和荒江女俠作對,又和我父親負氣,現在她對我如此無情,竟欲把我置之死地而後快,我深悔當初輕信她言了。我也想回家去望望我的老父,他老人家必能原諒我的。」小玉道:「妹妹出來了好多時日,現在想念家鄉要回家去,這樣本合我的主張。我意欲請程先生一同陪伴回去,一面待我寫好一封信給妹妹帶回,說明我為你們二人撮合的事,想舅父見了我的信,又親眼看見了程先生,這個美滿姻緣一定可以成功的了。將來請你們給個信兒,我們路途雖遠,也要來喝一杯喜酒的。」小玉說了這話,慕蘭和程遠笑了一聲,都沒有回答。小玉知道二人當然同意的,此時也不再說。這天下午慕蘭到程遠書房裡談了好多時候的話,方才走進去告訴小玉,說她在明天便要動身回家。小玉很是知趣,便說:「妹妹定了明天走,明天午時我們略備一些酒菜,代你們二人送行。」慕蘭道:「不敢當的,我們在此許多叨擾。」

  小玉道:「妹妹說哪裡話來,此次妹妹南下,是我們請來的,且代佩韋出了氣,我們心裡非常感激的,沒有什麼報答你。」慕蘭道:「我們都是親戚、姊妹,何必客氣!」小玉笑道:「那麼我也只好不說了。」到得晚上,慕蘭和程遠各自戒備,但是很平安地過去。料想小香已走遠,不敢再來嘗試了。

  次日,慕蘭和程遠收拾行囊,準備動身。小玉卻忙著在廚下指揮下人做菜。到了午時,擺上一桌豐盛的酒菜,要請慕蘭、程遠,一同坐在上面,帶笑說道:「你們二位是一對兒,先在這裡並坐了,喝個交杯酒兒。」慕蘭怎肯依從,於是程遠坐了首位,朝著外面,慕蘭坐在左邊,小玉坐在右邊,佩韋坐在下首。敬過酒,大家且吃且談,非常快樂。席散後,慕蘭便和程遠攜了行囊向小玉母子二人告別,小玉又把一封信交給了慕蘭。母子二人送至村口,叮嚀數語,方才分手。慕蘭和程遠離了紅蓮村向前趕路,這一天渡過了錢塘江,到了杭州。慕蘭以前和小香南下時,雖也曾路過這裡,卻沒有時間一游西湖,程遠也沒有到過這裡。素慕六橋三竺之勝,不欲當面錯過,因此二人商得同意,決定在杭州逗留數天,作一暢遊,然後再動身北上。於是二人遂投了一家較大的客寓,放下行囊,歇息一宵。這一遭程遠和慕蘭因為將來要成為伉儷的,不用避嫌,大家住在一間房裡,不過各據一榻罷了。次日,兩人一早起身,便出去遊湖,覺得山明水秀,心曠神怡,直到晚上方才返寓。次日又去遊山,興致甚好。有一天,在南高峰的石壁上,慕蘭指著一行粉筆書的字,對程遠說道:「你瞧,這是誰寫的?」

  程遠一看這壁上的字乃是「琴去蘇,劍見即來」,但「即來」兩字已有些模糊了,心裡不由一動。慕蘭笑道:「琴是玉琴,劍是劍秋,明明是女俠留言在此的,她恐防她的同伴劍秋或要找她不著,所以如此,真是用心絕細了。」程遠暗想:「玉琴不忘劍秋之心於此可見,那麼以前我對她的愛慕不是太冤了嗎?無怪她要背我而走了,可是劍秋中了我的毒藥鏢又落入大海怎會尚在人間呢?玉琴,玉琴!你也太癡心了啊!」慕蘭見程遠不響,便又問道:「你看是不是,怎麼轉起念頭來了?」程遠道:「我正在辨認,果然是女俠寫的,世間哪有第二個琴與劍呢?這樣說來,女俠已經蘇州去了,不知劍秋又在何處,他們能不能重逢呢?」

  慕蘭道:「女俠確是巾幗英雄,我以前聽了小香之言,有意和他們尋釁,胸襟未免褊狹。如今看來,真不及我父親度量寬大了。我想在這裡倦遊之後,也到蘇州去一遊,人家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我們到了杭州,那麼蘇州也不可不去游遊。倘然遇見女俠,我要向她道歉,結交一個朋友呢。」程遠點點頭道:「你有這個心思,我當然贊同的。」程遠說這句話,也因他對於女俠已無戀戀之意,而再見一面亦未嘗不願,所以贊成慕蘭的提議。二人在杭州暢遊數天,遂決定要去蘇州一行。程遠主張取道嘉興坐船前去,順便可以一游嘉興的煙雨樓,慕蘭依著程遠的說話。

  這一天,二人離開了西子湖頭,早到得嘉興,借宿在一家大成旅店裡。次日二人正想去游煙雨樓,恰逢老天下起衇衇細雨來,慕蘭皺著雙眉說道:「天公怎麼不做美,下了雨我們如何出去?」程遠道:「這雨下得不大,我們何不冒雨出遊?況且我們游煙雨樓,得睹雨景,也許比起晴天來得好,不要怪怨老天吧。」慕蘭聽程遠這樣一說,心中又起了勁。

  於是二人購了兩柄雨傘,冒雨出去,在湖邊雇得一艘小舟,一聲欸乃,向煙雨樓搖去。船上有一個很年輕姿色秀麗的船娘殷勤招待,不住地把媚眼對著程遠斜瞄。程遠在杭聞人言嘉興的船娘十九很風騷的,今日見了果然名不虛傳。雨絲飄飄斜打到篷窗上,澄清的湖波受著雨點的輕灑,化作許多小圈圈兒,好似有無數遊魚在那裡仰沫。煙雨樓是在湖中的,二人舍舟登陸,走上樓去,在沿窗桌上飲茶小坐。

  慕蘭憑欄望雨,見湖中輕煙細雨籠罩著水波,岸邊垂柳迎風搖曳,別有一番風景。一個侍者上前來,問二人可要吃些酒菜,程遠便隨意點了幾樣冷盤、兩斤酒,和慕蘭在煙雨樓頭淺斟低酌,賞那樓外雨景。樓上遊人不多,旁邊座上卻有一個老者和一中年男子,也在那裡飲酒。那老者已喝得有些微醉,把箸夾了些菜在口裡緩緩咀嚼,將手一摸頷下短須,歎口氣說道:「一個人的命運真不可知的,你說好吧,好的也會變壞。我的大女婿趙興,在本縣當了幾年捕快,好容易今年升了捕頭,一家都歡喜,以為此後可以多撈一些油水,誰料現在逢到了這種棘手的案件,叫他怎麼辦呢?」中年男子道:「這種事情真是少見的,莫怪令婿一時不能破案。

  你想來無影去無蹤的,如何去捉拿呢?」老者道:「這種採花飛賊,真象小說書上所寫的了,我女婿雖然懂些武藝,卻如何捕得這種飛賊?前天晚上,他們在陸家巷要道口埋伏,忽見東邊驀地躥來一條黑影,大家連忙上前去兜捕時,那黑影已一躍而上,到了人家的屋頂。我女婿忙和兩個夥計登高去捕,那個黑影已一眨眼不見了。叫人家如何動手呢?就在這夜裡,百樂橋有一家人家的姑娘被飛賊姦污,不屈而死,你想可憐不可憐!倘然再隔數天不能破案時,我女婿也要下牢了。他怨得要死,卸不脫這個責任呢。並且這種案件接連不斷地發生,縣太爺也是擔不了干係的。」他們倆這樣說著,早聽在程遠和慕蘭的耳朵裡。又聽中年男子說道:「地方上鬧得滿城風雨,怎樣一些著落也得不到的呢?究竟那個採花賊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物,難道沒有人見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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