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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黃昏寂寂鐵杖驚書生 碧海茫茫孤舟追劇盜(4)


  劍秋側轉臉來瞧著玉琴,不由微笑。玉琴打了一個呵欠,回頭見劍秋正對她緊瞧著,不由臉上一紅,走了幾步,又回身過來對劍秋說道:「海闊天空,安得駕一葉舟,掛輕帆,乘長風破萬里波,快意當前!一覽瀛海之奇觀,探馮夷之幽宮呢?」劍秋拍手說道:「琴妹這話說得好暢快,我也有此想。緩日我們回去的時候,可以取道海路,坐船到上海,游罷了蘇州,再坐海船北上津沽。其間經過東海、黃海、渤海,雖不能說乘長風破萬時浪,比較在內地乘小舟,坐驢車就來得爽快。將來倘有機會,我們倆真的可以到海外去走一遭。明朝時候,宦官鄭和三下南洋,收服異邦,生擒番酋,石破天驚,到海外去做一番事業,區區之心,竊慕於此。」

  玉琴聽了點頭說道:「劍秋兄,你若果有此志,我當追隨同行的。」於是二人又在海邊上席地坐下,指點著海景和遠近的島影談古說今,直到夕陽西下,海上風雲變色時,方才回寺。他們在山上游了七八天,興盡思返。二人因要打從海道走,便托寺僧代他們去雇一帆船開至上海。寺僧就對二人說道:「你們二位不如仍從定海縣回到杭州,再從那裡北上吧。

  何必海行冒險呢?」劍秋道:「海行有什麼危險?我們又不怕風浪。」寺僧道:「風浪還是小事。」玉琴道:「那麼又有什麼大事呢?你這和尚說話太蹊蹺了。」寺僧道:「二位有所不知,近來海盜非常猖獗,時出搶劫,這裡的海面不大安靜。

  而且這些海盜都是有非常好的武藝,官軍也不敢進剿,所以近日到山上來的人很少,否則在這個時候,正是香火盛的當兒,山上何至如此冷落?這是你們二位親眼所見的,出家人安敢打謊?」玉琴聽了便笑道:「唔,原來為了海盜之故。但是我們卻不象官軍那樣的畏盜如虎,我們很想見見那些海盜有怎麼樣的好本領哩。難道他們都有三頭六臂的嗎?一樣是個人,怕他做甚?」

  寺僧見玉琴這樣說,不覺瞪著雙眼,說不出什麼來。劍秋道:「你不要奇怪,我們決定要從海道走,遇盜不遇盜,不必多慮。就請你代我們雇一艘帆船,決不有累你的。」寺僧見他們如此堅決,毫無畏懼,估料不出他們的來歷,只得代他們去雇船,回來覆命道:「這裡的船因怕海盜搶劫,大都不肯受雇。問了許多船戶,方才雇定一艘,但是船資須要加倍,不知你們二位意下如何?」劍秋道:「多花些錢算得什麼,請你知照船上人,我們明天一早動身。」

  寺僧答應退去。玉琴就對劍秋說道:「我們此去海上,不生岔兒也就罷了,倘然遇見海盜,一定不要放過他們。」劍秋答道:「是的,我們以前逢見的都是陸路盜寇,海上的還沒有交過手呢。」於是二人在法雨寺又耽擱了一宵。

  次日清晨,劍秋取出銀子謝了寺僧,吃過了早餐,寺僧引了一個舟子與二人見面,好引導他們下山。琴、劍兩人行李很輕簡,由舟子負著。二人別了寺僧,跟著舟子向山下走來,到得海邊,只見一隻半舊的漁船停在那裡,問訊之下,始知這只漁船也是寺僧再三商量,許了重資,方才肯載二人動身的哩。

  二人走到船中,雖覺簡陋,總算聊勝於無。坐定後,舟子送上一壺茶,解了纜,離了普陀山向海中出發。正遇順風,掛著一道布帆,望前駛去。陽光照在海面上,鱗鱗然作金色,漁船被波浪推動,一上一下地顛簸著。二人在船上遠眺海中風景,雪白的海鷗掠著舟上的帆邊三三兩兩地飛過,白羽映清波,很是鮮麗,增添人家的興趣。舟行不多路,忽見前面有一帆舟,舟上立著幾個商賈模樣的人,面上都露出驚惶之色,還有一個商人倒在船舷邊,一臂已斷,血跡淋漓。玉琴忍不住向船上人問道:「你們是到哪裡去的?為何這等形狀,莫非遇見海盜了嗎?」

  說時兩船靠攏過來,那邊早有一個老者顫聲答道:「正是。我們一夥人是從海門開到溫州一帶去販貨物的,卻不料行至半途,忽遇海盜把我們所帶的金錢一起劫去,又把我們的同伴殺傷,兇惡異常,實在可怕。現在我們都變得進退狼狽了。」劍秋道:「海盜在哪裡?」一個商人指著東北面海上數點黑影說道:「那就是盜船,他們剛才行劫了去的。」玉琴道:「可追得著嗎?」老者向玉琴瞧了一眼,說道:「他們坐的是打槳的小舟,我們是帆船,況且向東北去又是順風,追是追得上的。不過我們都不是海盜的對手,追上去不是送死嗎?」

  玉琴道:「你們也太可憐,海盜煞是可惡,待我們追上去,把你們被奪去的金錢奪回來就是了。你們且少待罷。」

  遂吩咐自己的舟子快追。舟子猶豫不敢答應,玉琴拔出劍來叱道:「快追!」舟子瞧見這樣情景,吃了一驚,不敢不依。

  又加上了一道帆,那船便如奔馬一般地向東北方駛去。劍秋、玉琴立在船頭上,大家橫著寶劍,心中充滿著不平,不顧一切地去追海盜。海風吹動著他們的衣袂,海浪打到船邊,看看前面的盜舟漸漸追及了。這時海盜也已覺得背後有人追趕,三隻浪裡鑽的小船一齊回過身來,準備廝殺。琴、劍二人向前仔細瞧時,見三隻盜船上長長短短地立著十數個短衣紮額的健兒,個個怒眉豎目地舉著兵刃。

  正中一艘船頭上,首先立著一個黑衣大漢,頭上戴著一頂笠帽,赤著一雙腳,手中高高舉著一對雪亮的鋼叉。右邊一隻船上,首先立著一個錦衣華服的美少年,抱著一口寶劍,神情安閒。左邊船上,當先立著的乃是一個禿驢,身穿藍綢的短衲,腳踏草履,右手抱著一枝鑌鐵禪杖,威風凜然,殺氣滿面。原來就是在虎跑寺驀地相逢,後來到清泰客棧裡行刺不遂的怪頭陀。一擊不中,翩然遠逝。

  琴、劍二人本疑那怪頭陀是個空空兒之流,忽來忽往的,究竟不知是什麼一回事,以後可能再有一天重逢。卻不意在這茫茫的大海上又見面了,怎不詫異呢?所以玉琴又將寶劍一指道:「賊頭陀,那天晚上膽敢存心不良,來棧行刺,僥倖被你逃脫。今又在海上糾眾行兇,搶劫人家的財帛,原來你是一個罪惡滔天的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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