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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遠道訪故人庵中避雨 客窗談往事壁上飛鏢(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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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雲南野人山,夜間迷路不能走出,若沒有流螢為導,我不但走不出山路,險些兒還要遇著極大的危險呢。」玉琴道:「記得有一次弟子在蘆溝橋被茅山道士赤發頭陀圍困的時候,雲師曾同余觀海師叔前來搭救,以後雲師便說有要事赴野人山去,諒必雲師在那裡定有驚人的佚聞。今夕無事,還請見告。」 雲三娘點點頭說道:「我到野人山去的事,不妨告訴你們吧,野人山在雲南西陲,那裡山嶺峻險,民風剽悍,番人也很多。漢人各自築堡而居。至於番人卻大都住在山穴裡。 我在幼時曾隨先父遠遊雲南,到得那裡。先父忽然病倒,孟家堡的堡主孟公藩,竭誠招待,取出一種秘制的白藥,給先父服後,果然疾病若失,還複健康。先父在堡中一住數月,因此與孟公藩感情十分融洽。孟公藩很諳武術,在那裡團團四五十裡地方,無論漢人番人,對於他無不佩服。以後先父攜了我,與他分別。直到先父故世,我入山學道後,一直沒有到那地方去過。但是孟家盛情款待我們父女的事,我在腦海中永不能忘,常思圖報,只苦沒有機會罷了。 去年我在北京,恰逢有人從雲南野人山附近地方前來,我向他問起孟家。始知孟公藩在前數年已脫離五濁塵世,他的兒子孟哲,卻是一個文人,年紀又輕,所以孟家堡已非昔日情形。孟哲管壓不下堡中人,不能做領袖,堡中人欺他文弱,不服從他。而別處的人見孟哲懦怯無能,也就任意欺侮,孟家堡的人就大大吃虧了。相距孟家堡二十餘裡有個柴家寨,寨主柴龍是個驍勇的少年,聚了許多徒黨,專以武力侮辱各處鄰近的堡寨。尤其是對於孟家堡,常來挑釁,因為他妒忌往日孟公藩的威名,現在大有取而代之的雄心。 孟哲不敢和他計較,時時退讓,隱忍著過去。不料柴龍以為孟哲純取不抵抗主義,是可欺也。遂向孟哲要求孟哲名下的五十畝田地把賤價讓售給他,因為柴家寨背附野人山,缺少平地。孟哲所有的田地雖然不少,而這五十畝田地和柴家寨毗連,倘然割與柴龍,是與柴龍有利的。柴龍覬覦已久,只因一向落在孟公藩手中,不肯讓給他人,所以無可如何。現在他見孟哲好欺,遂有此種要求。孟哲卻用他父親臨終時,叮囑他不可將這田地輕易讓給人家。在孟公藩的心思,也是防制柴家寨得了這塊土地,勢必強大起來,於己反有不利。孟哲也明白這層道理,所以毅然拒絕。柴龍不料他有這麼一著,惱羞成怒,不知怎樣地勾結了當地官吏,誣陷孟哲殺人。孟哲遂被捉將官裡去,監禁在獄,那田地也被柴龍強佔了去等情事。 我得知孟哲為強暴所冤抑,沒有能力反抗,自己和孟家有以前的一回事,人有德於我,不可忘卻,遂決意要往那裡去援助孟哲。湊巧觀海師兄一同在家,他也願意伴我同行。我們二人就不分星夜,跋涉長途,趕到了野人山。我與孟家堡別離很久,所以主人不認識我,於是我們倆先到孟家堡去探問些確實消息。遇見一個老叟,也是姓孟,他和孟公藩是遠房弟兄,見我們探問孟家的事,他很誠意地招接我們到他家中去坐地。請我們吃午飯,留我們在他家住宿。他便把這事詳詳細細地告訴說來,方知那個柴龍聲勢浩大,且有異志。因為去年春裡,他不知怎樣地結識了一個年輕道姑,那道姑是從川中來此,生得十分妖豔,且有極高深的武藝。據柴家寨中的人傳說,當道姑初來時,曾與柴龍比武,柴龍枉自有了拔山扛鼎之力,還失敗在道姑手裡。因此他對道姑心悅誠服,和她同居在一室,把自己的妻子攆掉了。居然喧賓奪主,道姑在實際上做了柴龍的夫人。名義上卻說是結拜兄妹呢。至於真姓實名,卻不知道。」 雲三娘講到這裡,玉琴目視劍秋笑起來道:「原來就是風姑娘的一流人物,在那邊作崇了。」 劍秋道:「邪教的黨羽散佈各處甚多,欲作死灰復燃之舉。其中也未嘗不有人才,無如邪說談辭,篝火狐鳴,焉能成得大事?不過騷擾地方,荼毒良民而已。所謂教中的四大金剛,就是雲真人、雷真人、風姑娘、火姑娘。武術既佳,魔力又大,很想在各處煽惑愚民,秘密集會。雲真人已被一明禪師除掉。風姑娘本想借螺螄穀為根據地,吳駒、袁彪都是很有能耐的人,但被我們遇見後,袁彪脫離邪黨,獨樹一幟,風姑娘也被我們驅走,現在她已和山東的祥姑等聯絡一塊了。至於雷真人和火姑娘,我們還沒有碰見。雲師所遇的火姑娘大約就是四大金剛之一了。」 雲三娘微笑道:「不錯,火姑娘在柴家寨犧牲色相,便是要憑藉柴龍以便擴張他的勢力。所以柴龍不久也入了邪教,事事聽火姑娘的主張。而邪教的徒党漸漸聞風而來,煽惑遠近許多鄉民,一齊做他們的黨羽。柴家寨地少人眾,自然要謀對外發展。孟哲所有的那塊田地,湊巧毗連他們的地方,柴龍垂涎已久。看到孟哲選衦無能,更增進他覬提覦之心,於是遂遣人來向孟哲要求,願出一百兩紋銀,將這地購下。孟哲不允,柴龍懷恨在心,陰謀陷害。有一天在孟哲莊後發現兩個無名死屍,生前被人用刀殺死,委棄在這裡的。孟哲正要報官相殮,以便埋葬,不料柴龍突然帶領許多寨中人趕到孟家堡,一口咬定孟哲殺害他們寨中的人,用強力把孟哲拘到官裡去。 那地方沒有什麼正式的官吏,不過由雲南府任命一個理刑廳胡廳長來管理地方稅收的事務,以及鬥毆等情。此外還有一個李把總,帶領百十名兵丁,在此駐紮,勢力薄弱得很,沒有什麼多大的權力。地方上的事情本來要仰承孟公藩的意思,現在公藩已死,柴龍跋扈,不受節制。胡廳長事事姑息,不敢得罪他。所以柴龍敢將孟哲拘去,誣告孟哲有意殺害柴家寨人。胡廳長一再審訊,孟哲不肯承認。我們孟家堡中人也聯名具保,要求釋放孟哲。胡廳長左右為難,既不定孟哲的罪,也不把他釋放,只是監禁在那裡。柴龍乘機假造契據,要將這田地占去。孟家堡人不服,兩邊械鬥起來,結果孟家堡人勢力不敵,死傷很多,這田地卻被柴龍強奪過去了。」 玉琴聽到這裡,忍不住說道:「何物柴龍,竟敢如此猖獗。那些官吏要他何用!」雲三娘道:「械鬥的事,我國人是常常有的,何況在那邊陲之區呢! 地方官哪裡有這種權力彈壓得住。情于公戰而勇於私鬥,這是我國人的一種劣根性。惟有戰國時商鞅在秦變法,使人民都一變而為勇於公戰。所以秦國不但能稱霸于諸侯,且能併吞六國,統一天下。」劍秋道:「現在東西各國鷹瞵虎視,漸漸向我中國實行侵略主義,日本窺於東,俄國伺於北,外患日甚。而我國兀自迷夢未醒只知對內而不知對外,竊恐數十年之後,染指者益眾,我國不自振作或要受亡國之禍哩。」 說至此玉琴雙眉怒豎,似乎十分憤恨的樣子。雲三娘也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此所以李天豪等一般志士都要革命了。」 三人靜默了一回兒,雲三娘又道:「那時我聽了老叟的一番言語,知道柴龍本是惡霸一流人,現在又加著邪教的勢力,將來一旦發展起來,未可輕侮。所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為除惡務盡之計,也須把他們除掉,何況孟哲無辜受害,這層冤獄亟待平反呢!於是要想和觀海師兄先至柴家寨去動手。那老叟又告訴我說,胡廳長對於柴龍勾通邪教的事,未嘗不知一二。可是因為畏忌他的勢力,所以逡巡不敢動手。這是在胡廳長手下一個親信的人告訴我的。那時余觀海師兄便主張先去謁見胡廳長,說明孟哲無罪的原因,且陳述柴龍等的陰謀,表示我們倆自願代他出力,同去剿滅邪教的黨羽。倘然胡廳長聽我們的話我們前去下手,格外見得名正言順,可把他們根本剷除了。如其不然,我們只象平常行俠仗義一樣前去暗中誅惡,再把孟哲援救出來。我贊成觀海師兄的提議,當夜便住在那裡。 次日上午,由孟家老叟為導,立即秘密前去衙署中謁見那個胡廳長。衙署十分簡陋,和此間的官衙相較,真有天壤之別。在一間泥土而門窗已舊的矮屋裡,見到了他。卻是個書生模樣的人,年紀也有三十餘歲。孟老叟先代我們介紹過了,我們遂將此來志願告訴他聽,且言蔓草難除,及今圖之,猶為未晚,望廳長當機立斷。胡廳長聽了我們的話,很是動容。又把我們倆諦視良久,然後告訴我們說,他未嘗不知孟哲是冤枉的,莊後殺的人,穩是柴龍故意拋在那裡的,所以至今沒有定罪。只因柴龍勢力強大,實逼至此,自己亦不過虛與委蛇。至於邪教的事,亦已探訪詳細,絀於兵力,未敢鹵莽行事,反貽地方之禍。但已暗中飭人前往省府密報,請示機宜,以便應付有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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