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伴霞樓主 > 紫府迷蹤之奔雷小劍 | 上頁 下頁 |
一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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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筆書生看得好生奇怪,驀地心中一震,肚裡說道:「怎地這孩子身段好熟,莫非他便是秦亮!」他碰上秦亮那晚上因在昏夜,面貌雖依稀可辨,卻是瞧不真切,但身段倒還認得。略一轉念,又覺這孩子不像秦亮,一來秦亮既在龍蜃幫手裡,怎會落在這乞丐手中,任他隨處帶著在江湖闖蕩;二來看那面目截然不同,只是那身段卻酷肖異常。鐵筆書生是武林中一流高手,目光非常銳利,平常給他瞧過一眼的人,若非三二年後,休想他會忘掉,秦亮被擄距今不逾四月,他怎會認不出,雖在昏夜中,輪廊總可見到,但這時看去,卻全不像。再說秦亮是名門之後,那也曾和他交過手,功力如何,鐵筆書生那得不知,怎會給那乞丐漢子隨便拉拉扯扯,任意淩辱。 心中一琢磨,便覺不對勁,但卻還是牽掛懷中,便悄悄地混在人群中,跟綴前去瞧個明白。那乞丐漢子邊走邊哼著小曲,哼的是江南一帶低級社會裡的俚歌,偶然抬起頭來,但是那漢子雙眸炯炯發光,太陽穴突起,一望而知,是個內家有深湛修為的高手。 鐵筆書生皺眉沉思,當前這漢子是誰?莫非是江南乞幫中人?但江南乞幫的高手,上至幫主,下及內三堂外五舵的香主舵主,鐵筆書生全都認得,可沒有此人,這人邪氣滿面,看去必非善類,乞幫英豪忠義輩出,哪有這般邪惡人物。 目光偶然落在乞丐漢子背上,鐵筆書生陡然一震,他一瞧就認得漢子背上所負那口烏溜溜的簍子。心下正思量間,那漢子已到得一家大戶門前,陡然間,漢子全身搖搖擺擺地扭動起來,腰肢擺得更生動,簡直像條蛇般的。突地,漢子雙掌一合,轉過頭來,身子一彎,疾地一退,弄了幾個像蛇的舉動後便停止,蹲下了去,把背上的簍子卸了下來,一傾便傾出十幾條毒蛇來,那些毒蛇一竄出,昂首吐舌,好不駭人。卻是教得馴了,只繞著那漢子團團爬行,有時列成隊伍,蠕蠕而動,有時狂奔疾逐,來回盤旋,便在大戶門前耍起蛇戲來了。 門外湊熱鬧的閒人,圍成半個圈子,在掌聲與喝采雷動中,鐵筆書生心下沉思:「果真是蛇幫,倒很邪門,但那孩子什麼事得罪他們,拿他到江湖上折磨?」 原來剛才漢子那番動作,正是蛇幫中的規矩,也是一種江湖禮節。鐵筆書生沉思未定,但見那漢子手掌微微一招,尖聲怪叫,那十幾條毒蛇像通靈般地全竄到他身上,有的盤纏頸項,有的攔腰如帶,有的則高踞頂上作昂首天外狀,總之,一身全是蛇兒,密麻麻地。 漢子待那些蛇兒纏上了身後,雙拳一抱,環目一掃,口中朗聲叫道:「在下初到貴境,弄蛇為生,這般微末小技,本不足以當貴客寓目。迫於衣食,無奈獻醜,還望諸位父老兄弟,海內高人,多多指點!」 話聲才落,陡然向那孩子一叱:「還不快上來耍蛇!」那面目呆滯的孩子,似是很畏懼般地,葸葸不前。漢子雙睛一瞪,神光炯炯,孩子垂首慘然走出。 鐵筆書生最愛孩子,見他受盡折磨,心中好生不快,只因事不幹己,無由加以插手,且看看那漢子怎地治這孩子,他料必有慘酷之事,便要展在眼前。 果然不錯,孩子才走近前,漢子獰笑一下,嘴裡又是尖聲怪叫一下,在他頂上那條長約二尺來長的毒蛇,疾地蜿蜒滑下,才著地曲身向前一團,便闖到孩子之前。驀地裡,孩子慘叫一聲,痛得在地上亂滾。那漢子低低呼了一聲:「小黑,回老巢去!」那叫小黑的蛇兒聽話得很,緩緩地自鑽到簍子裡,不再出來。 蛇幫中人的漢子,對那輾轉滾地呼號的孩子,視若無睹,正眼兒也不去瞧他,自顧取了一支鐵盤,托在手裡,往大戶家裡直闖。 外面圍著有閒人,裡面大戶人家也有許多長工雇僕在看熱鬧,這類沿戶賣藝的事,原很普通,但似此殘酷玩意,還是第一遭見到,直看得眾人毛髮豎然,心中生寒。門內有個像管家模樣的老兒,遠遠攔著那漢子,因他滿身是蛇,給他隨便闖到內宅,主人家不給嚇個半死才怪呢!老管家打恭作揖,顫聲道:「好漢休得隨便亂闖,待小老兒給你錢米便是!」 那漢子笑道:「老丈仁心可感,在下路過貴境,偶然缺了些盤纏,才敢前來叨擾,老丈厚賜,米在下不要了,只要銀兩!」 好大的口氣,江湖賣藝的人,幾曾見要化人家銀兩?老管家一怔,正待答話,陡聞堂中一人叫道:「是什麼人在賣藝,要化銀兩?」聽聲音,是個老年人。 老管家臉色登時一喜,疊聲道:「老主人出來啦,好漢,你自問他去,小老兒不敢擅自作主!」 果見從堂上屏風後轉出一個慈眉善目,一頭白髮白須的老人來。那老人行進間忽瞥漢子一身是蛇,不由愕然停步,問了老管家一聲。老管家把漢子化銀兩告知他的主人。老人且不答話,拿眼遙遙一眺,顫聲問那漢子道:「好漢,地上打滾的孩子患了什麼病?」 那漢子得意獰笑答道:「他給毒蛇咬了!」 但是那孩子此刻已經面如土色,奄奄一息,看看便要死去。那老人確屬宅心仁慈長者,一瞥這情景,不由大驚失色,還未開口,那漢子又是獰笑連聲,續道:「老丈是此間首富,有名善長仁翁,張百萬之名,誰人不知?老丈如可憐地上那孩子,就賞給在下三百兩紋銀,作為買解藥之資,在下自當救活了他!」 張百萬皺皺眉,內心很痛苦似地,忽地裡,問漢子道:「那垂危的人是誰家孩子!」 漢子傲睨作態,目掃全場,正待答話,目光偶與鐵筆書生一接上,心下驀地一顫聲,放低聲調道:「是我的孩子,老丈,你救不救?」 老人雙眸睜得大大地,顯出很生氣的樣子,突把手中拐杖向漢子一指,叱道:「既是你孩子,怎忍心讓他受這般大苦楚,唉,你好殘忍!」 漢子呵呵笑將起來,點頭道:「老丈的話不錯,我生來就是這麼殘忍,要仁慈可沒辦法,這孩子受了蛇毒已半個時辰,再過一刻,蛇毒攻心,那時給我三千兩也是回天無力。 老丈,你肯不肯拿銀子出來救他,可別遲延!」 老人咬咬牙,長歎一聲,毅然道:「好漢,我願出三百兩紋銀救這孩子一命,請救了他吧!」 那漢子瞪目搖頭道:「老丈,救活了他,仍是我的孩子,可不是賣給你的!」 老人焦急了,連聲催促道:「好漢,別嚕蘇,遲延時刻不是耍的。」一旋頭,對那老管家叫道:「福壽,快進內室教太太準備三百兩紋銀奉送這位壯士做盤纏,好待他救孩子!」 福壽走後,那漢子果真從地上扶起了那孩子,自藥囊中取出一塊解藥來,捏碎了塞進孩子口裡,掬了一些清水灌下。骨嘟骨嘟聲中,不到盞茶工夫,孩子已然面色轉紅,一撒矢,嘩喇嘩喇地竟拉出一大堆其黑如墨的稀糞,奇臭難聞,只聞得旁觀諸人,掩鼻不已。 不消片刻,孩子已然蘇醒過來。蛇幫既以善弄蛇聞名江湖,它的解藥自是神效無比,可恨當前此人,竟以孩子為餌,脅迫仁心長者,藉敲取財物,旁邊諸人俱看得忿忿不平,兀是沒人敢惹這漢子。 漢子謝過張百萬,便待離去,到別一家去依樣葫蘆,陡聞人叢中一人喝道:「蛇幫的小夥子,別走,讓老夫問你幾句話!」聲落人出,此人竟是鐵筆書生。 但見尤文輝手擎大毛筆,只一晃身,已然當路攔著。那乞丐漢子先是一怔,及見鐵筆書生亮出獨門兵刃,不由冷冷地道:「尊駕莫非是鐵筆書生尤前輩,要來插手?」 鐵筆書生朗朗長笑,叫道:「你這小子既知老夫之名,怎敢在我面前撒野,隨便為難一個小孩子,喂,我今問你,那孩子叫什麼名字,是誰家的?」 那漢子聞言,先是面現詫然之色,忽地又顏色一變,冷笑一聲,說道:「尤老頭子,別倚老賣狂啦,俺插翼蜈蚣豈是可欺之人,我的事也用你來管!」 插翼蜈蚣郭子湘在武林中也是有名高手,現在蛇幫中任一名香主,乃該幫內三堂重要人物,武功極高,為人也歹毒異常,蛇幫本來就非正道幫會,所包羅的人物,也自然是邪派一路。插翼蜈蚣來頭雖大,鐵筆書生在武林中輩份極高,豈有把他放在眼底之理。當下,手裡大毛筆又是一揮,氣呼呼地冷笑道:「啊,久仰,久仰,尊駕原來就是鼎鼎有名的郭香主,失敬了!」轉腔引吭一聲道:「郭子湘,我問你的話,怎地不答?」 插翼蜈蚣也深知鐵筆書生的厲害,心下雖微微一驚,表面上兀是死撐硬蓋,一疊連聲冷笑過後,淡然道:「不答你又待怎地,老子不是說過麼,是我老郭的兒子,咱的家事,誰人管得。」這番話雖沒正面說,也算是個答覆,心裡先自怯了下來。 鐵筆書生冷笑一聲,叫道:「郭子湘,你的鬼話騙得誰來,江湖上誰人不知你這小子沒有渾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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