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伴霞樓主 > 紫府迷蹤之奔雷小劍 | 上頁 下頁
四五


  要知書生面對江邊,鏡湖老人在方洪臨危現身,噴水箭點穴,自是易於閃避,且以他武功之高絕,自然逃出手去。

  其實方洪哪裡知曉,那書生豈只逃出手去,而且還誘騙了他的寒梅妹,從大江東去了呢!

  老人突然怒極狂笑,道:「還能有誰,除了那個畜牲,便是我在峰上,亦會著了他的道兒。」說著,橫掃了那蒙面而哭的秋娘一眼。

  秋娘忽然放開手,直哭得梨花帶雨,咦,她哪像個武功了得的女子,倒更像個閨閣中弱女,急道:「不不,師傅,不是他啊。」

  只見那老人大怒,道:「這畜牲……你還袒護他,嘿嘿,再要撞到我手裡,我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那秋娘渾身一顫,急叫了兩聲:「師傅你……」方洪心說:「天下竟有你這般癡情的女子,他不但對你始亂終棄,而且還要害你性命!是了,老人偕這女郎西來,只怕即是為了他。」

  忽見那老人顯然往椅子上一靠,跟著一聲浩歎,目光慢慢轉向艙門,向方洪微微點了點頭,道:「小哥,老夫這雙老眼不花,果然你有一身功夫,進來啦。」

  秦九凝冷漠漠地說道:「他是我師兄,亦多承老人家攜帶。」老人一怔,道:「原來兩位是師兄妹。」陡然間,老人眼睛一亮,霍地站了起來,喝道:「開船!」

  那兩個漢子已上了船頭,應了聲:「是。」其中一個已飛掠到船後而去,方洪才入艙的這個工夫,早聽水聲響亮,船已在搖晃。

  方洪心中明白,知老人是要追趕那書生,倒不知他在峰上,怎生著了那書生的道兒。

  那老人歎道:「老夫有生以來,尚未如今晚般受人大恩,姑娘,適在嶺上,非我不謝姑娘相救之德,而是知那畜牲狼子狠心,定要對我這孽徒下毒手,不料姑娘倒先來一步,救了孽徒,姑娘,難為你這點年紀,輕身功夫如此神奇。」

  方洪心中想道:「原來九妹在峰上,還救了這老人。」秦九凝卻是一怔,她躡蹤桑龍姑,且早見方洪是搭老人這船而來,但今晚桑龍姑泊舟下流頭,離此不遠,她乃自下流頭而來,何曾到過峰上?

  要知秦九凝自幼練到了心如止水,靈台空明,一怔之下,心中已有所悟!師兄在初見我那晚,不是也認錯我了麼?想必救這老人家的,便是另一個我,我那姊姊。

  是她的同胞姊姊,從未見過面,這世間之上,她唯一的同胞骨肉,現在左近,心中已然明白,但她卻仍是這般冷漠,微微了點頭,道:「那麼,是她了,和我一般美的……」

  輕輕,輕輕地說!像對方洪,又像在自言自語,目光漠然地在向方洪面上滑過,投入船艙外面水上去。

  水聲嘩啦嘩啦地響,窗外,黑沉沉,水中那能照得出影子來。

  但記憶中的影子卻浮現在方洪心頭,是日前在小橋邊上,秦九凝臨溪照影的情景。

  方洪驚悟:「是她,是她!」他知秦寒梅一直不離他左近,又是心念中,時時都想到她,這一來那還不明白,方洪恨不得即刻上岸去尋,但一看,這工夫,船早到了江心,而且快如奔馬,遠了,已去得遠了。

  老人不但不解兩人在說什麼,而且也不留意,兩眼中突然射出炯炯神光,道:「慚愧,老夫自信武林中各門各派,只要入了老夫之眼,沒有認不出來的,但對兩位師承,老夫竟然認不出來,兩位可否相告麼?」

  方洪兀自望著那漸漸遠去的兵書寶劍峽聳天高峰,癡癡地出神,若有所失。

  秦九凝略一遲疑,道:「老人家,非是我不直言相告,敝師祖雖有門派,但自研創奔雷劍後,實已新立宗派,若我猜得不差,老人家少在中原行走,便是說出,你也不知。」

  那知秦九凝一言才罷,那老人忽地站了起來!

  雖是事出突然,連方洪也驚得回頭,秦九凝卻仍是面露冷漠。

  老人兩眼睜得好大,連說了兩聲:「奔雷劍!奔雷劍!」

  秦九凝點點頭,說:「老人家想已聽人說過了,今晚令高足既與南琴同被人點了穴道,想老人家與桑龍姑大有淵源,何況兩舟銜尾而行,豈是偶然,這兩日中,我多少已探聽明白了些,桑龍姑此來雖然是另有目的,但她卻是無時無刻不想窺探我奔雷劍招。」

  方洪突見秦九凝目中有些冷焰射出,心中驚忖:「莫非九妹已知這老人的來歷,乃是桑龍姑的什麼人?」心念一動,不由自主,已手按劍柄!

  這老人的武功,今晚他已眼見,實是高不可測,若他是敵人,現下他與秦九凝身在舟中,豈不是如在他掌握之中!

  哪知老人突然呵呵大笑,道:「這就難怪了,原來兩位是劍魔傳人,老夫倒失敬了!」

  那站在一旁飲泣的秋娘忽然也驚得站起身來,面上雖然仍掛著兩行珠淚,但卻不再哭了,好似她驚得咦了—聲!

  秦九凝卻端坐不動,冷眼瞧瞧老人,又移向秋娘,慢慢轉過頭來,向方洪說道:「師兄不可無理,這老人家雖與桑龍姑大有淵源,對我們卻無敵意,咦!你哪來這柄上古奇珍啊!」

  方洪心中大奇,這師徒兩人一聽奔雷劍,那驚愕之態,已見於言色,九妹又知他與桑龍姑大有淵源,怎麼她倒這麼沉著!

  話說秦九凝說出奔雷劍來,那老人甚是驚愕,秋娘亦止哭,抬起了淚眼,方洪一見老人面色有異,早手握靈龜劍柄,忙加戒備。

  哪知秦九凝卻端坐不動,冷漠如敵,似對這老人的來歷,知之甚詳。

  那老人道:「這麼說,兩位是劍魔的高足了?」秦九凝道:「老人家,那正是家師。」

  方洪心中一動:「這老人似是新近遠自海外而來,他提起師傅之名,莫非知他行蹤。」

  要知方洪現今尚未正式列入門牆,即因尚未尋到劍魔之故,五月五日之期,瞬眼即屆,若然這老人知他行蹤,豈不是好。卻見秦九凝無動於衷,道:「南老前輩若覺我兄妹在舟,多有不便,我兄妹就此告辭。」說道,已站起身來。

  方洪聞言一驚,這南姓可少啊,莫非……只見老人略一沉吟,道:「姑娘知我姓氏,想來亦已明白我的處境。」說道,忽然一聲長歎,道:「好,兩位少年英雄,後會有期。」隨喝命將舟靠岸。

  秦九凝在這工夫,正凝視著艙外,老人一言未了,霍地舉袖向高燒的紅燭拂去,艙中登時漆黑。

  她這舉動太已突出,方洪只道有警,早跨上一步,立在秦九凝身側,碧光暴射,靈龜寶劍出鞘!秦九凝一聲驚咦,卻喝道:「寶劍入鞘,咦!你這劍從何來?」

  若然無警,為何她又滅燭?方洪將劍入鞘,心中卻大奇。早聽老人聲調緊張,說道:「多謝姑娘,船靠右岸行駛。」

  他前面一句,顯然是向秦九凝說的,後面一句,自是在對兩個駕舟的漢子吩咐,立覺船身輕晃,已順流往右,船中人一時都沒言語,水流湍急,舟行甚速,才一盞熱茶工夫,已駛出了兩三裡水路。

  秦九凝道:「南老前輩,我兄妹就此告辭了,師兄,走。」

  卻聽那老人道:「姑娘且慢。」

  方洪已隨秦九凝到了船頭,兩人聞言止步,老人亦跟了出來,說道:「難得姑娘好心,老夫也奉贈一言,此去採石磯頭,不妨小住兩日,老夫也不相送了,請吧。」忽見他抓起兩塊船板,向船右拋出。

  秦九凝微微躬身一襝衽,長身,身已淩空,方洪也一掠三丈,兩人落在船板之上,眨眼飛渡抵岸,回頭看時,老人之舟已下駛到十餘丈外去了,影綽綽仍見他站在船頭,向岸邊探望。

  方洪迫不及待,問道:「九妹,這老人究竟是何人?」秦九凝淡淡的說道:「當代武林之中,還有第二個姓南的麼?」

  方洪一怔,說:「南星元?」秦九凝點了點頭,方洪道:「咦,果然是他!九妹,他是師門的對頭麼?」

  秦九凝道:「是他啊。」說得像個路人一般,忽見秦九凝轉過身去,江風送勁,吹得她一身衣裙飄飄,她凝視著對岸的上流頭,羞月在對面峰頭半遮面,她迎月而言,冷冷的面龐,顯現得更柔美,更清逸。

  秦九凝緩緩地抬起臂來,遙向上流頭一指,手指處,隱隱有燈光,像星。說:「不但南星元來啦,你瞧見那燈光麼?那是桑龍姑和她五個兒女們所乘的一隻海船呢。」

  方洪這才恍然之悟,才知适才在舟上,南星元突然喝命船往右駛之故,但因這一明白過來,倒更增了迷惑,那南星元為何要避道而行,兩人不是夫妻麼?

  秦九凝道:「師兄,我知你心中定然疑若,而是我不知那南星元與桑龍姑已然反目,我又明知那老人即是南星元,我會上他的船麼?」方洪聞言,這才明白過來,暗道:「原來如此。」

  原來那方洪一再請問姓名,他皆不答,一路行來,時時東張西望,面有憂戚,而又時時戒備。咦!這南星元面貌這般慈祥,這一日相處,更見他心地良善,又怎會與桑龍姑結成夫婦。

  只見秦九凝似欲言又止,面上陡然掠過淡淡的一抹紅暈,道:「這些,以後你自會知道。師兄,我們該走啦。」

  那方洪有如未聞,兀自遙望著對岸那一星燈火出神,那一星燈火之處,極惡的女魔桑龍姑身旁,那至善化身的南芝姑娘,在作什麼啊,是否在懷念那受傷的小免兒?

  忒是作怪,方洪一想到那南芝,那柔美至極的笑顏,就像在他眼前,她那澄澈的眸子,也像在對他凝視一般,刹間,那江濤之聲漸寂了下去,他心裡漸漸寧靜得有如止水,這一晚上發生的這多事故!那書生的醜惡,秋娘的癡情,他險險命喪那書生的飛袖之下,他那去無蹤跡的爺爺突然現身,喜獲靈龜奇珍,以及陡然發現了南星元,這些這些,當真雖然僅是短短的一兩個時辰,可說是恨、歎、悲、傷、驚、喜交集,竟會在刹那間,化為烏有,只有寧靜,一片柔美的寧靜,咦,當真這是那南芝的明眸在對他凝視麼?不,不是啊,南芝的眼波,怎會這麼冷?是突然變得冷?

  「師兄,你在想什麼啊?」耳邊廂,響起秦九凝冷冷漠漠的聲音,陡然間,江濤之聲震耳,那凝視他的,哪是南芝的的明眸,原來是秦九凝的雙冷目,只見她忽然輕輕一歎,道:「你是在想那南芝姑娘麼?」一言未了,目光忽地轉為冷厲;道:「師兄,你莫非又忘了她是師門大仇,桑龍姑那魔女的女兒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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