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鳥之冠(103)_步非煙

一〇三

　　§尾聲

　　青帝子驚恐地看著掌心的香水瓶慢慢滑落。無論她如何用力，都無法讓手掌挪動分毫。紅毒的毒性已深入她的肌膚，控制了她的一舉一動。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裝滿孟婆湯的香水瓶滑落到手掌邊緣，再多一分，就將墜落，碎毀。那時，她將隨著執念夢境一起破碎，被捲入另一個平行空間中。

　　「我不甘心……」

　　「皇，我還沒見到您……」

　　她仰天長嘯，嘯聲中有無盡的遺憾。

　　突然，一抹淡藍色的人影在她面前出現，一隻戴著手套的手輕輕伸了過來，將她掌心的孟婆湯取了過去。

　　那只手套上鑲滿了水鑽，淡淡的光芒，即使冥界夢境的黑褐色，都不能掩蓋。那抹藍色的身影似乎發著光，他才一出現，夢境中的城市廢墟上就染上了點點藍色，崩壞的樓體也慢慢豎直，變成一座座藍色的冰川，支天而立。

　　青帝子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在藍光的照耀下，竟能恢復行動了。她抬頭，一看到那個藍色的身影，卻不由得身子一震，滿面驚喜地拜了下去。

　　「皇！」

　　那個人影豎起一根手指，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凝視著掌心中的孟婆湯，久久沉默著。

　　青帝子跪在地上，不敢抬頭。她不知道皇是如何來到這個執念夢境的。她更不知道，皇會如何懲罰自己。

　　畢竟，剛才她差點將秋璿送去另一個世界……

　　想到這裡，青帝子的身子禁不住微微顫抖。

　　「皇」臉上寬大的墨鏡，將表情幾乎全都遮住了，顯得有些高深莫測。終於，他露出了一抹微笑。

　　「玩得愉快嗎？」

　　青帝子不敢出聲，只將頭埋得更低。

　　終於，「皇」歎了口氣：「起來吧。」

　　青帝子如蒙大赦，又驚又喜地抬起頭來：「您原諒我了？」

　　「皇」看了她一眼：「下一次，不要再做這種愚蠢的事了。」

　　他的語氣十分溫和，卻又帶著讓人無法抗逆的威嚴，讓青帝子出了一身冷汗。她連續點了十幾次頭後，才敢用餘光瞥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為自己辯解：「我只是希望，您能恢復成以前那個無所不能的您。您帶領我們，割地建國，讓愚蠢的人類付出應有的代價……」

　　「皇」淡淡打斷她：「是嗎？我更喜歡自己現在的樣子。」

　　青帝子立即噤聲，不敢再說話。

　　「皇」不再看她，抬頭望向遠方。他仿佛在回答青帝子的疑問，又仿佛只是自言自語：「從找到她的那一刻開始，我便決定結束漫長的旅行，永遠留在這裡。現在的我，就是最好的自己；當下的世界，就是最好的世界。在這裡，沒有人能傷害她，也沒有人能將她奪走。」

　　「任何人。」

　　他的聲音很輕，但幻境中的藍色冰川卻似乎在回應他的話，煥發出一道道妖豔而奪目的光澤。

　　列車終於停穩。

　　「走吧！」

　　秋璿與卓王孫從後面一排站起身來，招呼蘇妲與韓青主下車。

　　車門打開，迎面而來的是北海道五顏六色的花海。

　　陽光與薰衣草的氣息，在四月的春風中靜靜搖曳。

　　（第三集終）

　　§後記

　　澳大利亞作家考琳·麥卡洛在長篇小說《荊棘鳥》的開頭，曾寫下過這樣一段美麗的文字：

　　傳說有那麼一隻鳥兒，它一生只唱一次，那歌聲比世上所有一切生靈的歌聲都更加優美動聽。從離巢那一刻起，它就在尋找著荊棘樹，直到如願以償，才歇息下來。然後，它把自己的身體紮進最長，最尖的荊棘上，便在那荒蠻的枝條之間放開了歌喉。在奄奄一息的時刻，它超脫了自身的痛苦，而那歌聲竟然使雲雀和夜鶯都黯然失色。這是一曲無比美好的歌，曲終而命竭。然而，整個世界都在靜靜地諦聽著，上帝也在蒼穹中微笑——因為唯有歷經磨難苦楚，方能得到最美好的事物。

　　玫瑰帝國系列的第三冊，也被命名為《荊棘鳥之冠》。也許很多讀者會覺得，這個題目和內容仿佛有那麼一點隔膜，故事的主線是一場充滿青春與夢想的選秀，它之後，隱藏著一個「搜尋聖子」的國家陰謀。與荊棘鳥或者王冠，似乎都看不出字面的關係。但實際上，這是恰好是一個尋找王冠的故事。唯有歷經磨難苦楚，那些一生歌唱一次的鳥兒們，方才能得到最美好的事物。那一場場驚心動魄的比賽，一個個遍佈全球的舞臺，正是它們為自己加冕的蠻荒之林。小卓也好，秋璿也好，小楊也好，相思也好，都要在這個故事中披荊斬棘，為自己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物而戰。

　　在闡述兩者的聯繫之前，容我先回到《玫瑰帝國》的設定上去。這個系列有著宏大的構架，超越了我之前寫過的所有。而到了這一集，故事才真正展開。《墮天使之心》與《潘朵拉之盒》，更像是一個長長的引子，大餐前讓人迷醉的甜點。在之前的故事裡，世界似乎是那麼的美好。小卓和秋璿略有波折卻依然如童話般的愛情，天才小楊帶著呆娘相思破獲離奇懸案，妖族和人類在戰爭陰霾後暫時和平……總之，貓吃魚、狗吃肉、主角在打小怪獸，一切似乎都在掌控之下，一切都那麼美好。但事實上，細心的讀者或許已經看了出來，這個世界並不像看上去那麼簡單，它的黑暗隱藏于繁華的表像下，除了我們看到的之外，還有更複雜的上層力量在暗處運轉。它是如此隱蔽，不僅迷惑了故事中的民眾，迷惑了讀者，甚至迷惑了處於權力核心的卓楊秋相。

　　二十年的太平盛世，人類歷史上最美好的國度，真的是這樣嗎？

　　世界大戰如火如荼，生靈塗炭，女王憑一己之力，斡旋於戰火中，最終令兩個大國放下干戈，共同締結合眾國。這樣的歷史看上去很美，那只是因為，私下的醜惡，全都被幾位大公心照不宣的隱藏了起來。停戰合約的締結，合眾國的建立，看似一日完成，其實是醞釀已久的複雜政治交易，利益權衡間的微妙平衡。交易中的一項，就是卓秋之間的政治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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