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朵拉之盒(90)_步非煙

九〇

　　只要將方向盤稍微向左彎一點，將速度固定在10公里每小時，就可以讓卡車維持跑出一個直徑兩公里的大圈，不被喪屍追上，也不將它們落下。

　　這個發現讓他完成了卡車的無人駕駛。工具是一根繩子外加兩塊石頭。繩子綁在方向盤上，分成兩條，一條向左，一條向右，分別綁在主駕跟副駕的椅背上，精確固定了方向盤的傾斜角度。兩塊石頭，一塊壓在油門上，一塊墊在油門下面，使油門被壓住卻又不壓得太厲害，整圈下來，基本上是10公里/小時。

　　於是，楊逸之就可以坐在酒館裡喝茶，看著卡車的巡迴演出了。

　　點歌？那是不行的。

　　當看著一群喪屍們離開酒館，追著卡車跳出滑稽的舞蹈時，酒館裡的人全都鬆弛了下來。現在，他們不用再小心翼翼的了，就算唱、跳，都不會引起喪屍的注意。舞會的議題，被不知死活地再次提出。他們必須要有娛樂活動。這個呼聲是如此之高，連卓王孫都無法壓制。在同秋璿商量之後，他宣佈，將舞會定在五天之後。他本來的用意，只是暫時緩和民意，讓他們安心等待救援。但他沒有想到，這個時間，竟然恰好與Seven定下的最終期限吻合。

　　那也是這個小鎮被毀滅的時刻。

　　在某個不為認知的角落裡，一個神秘的高大的黑影坐在暗處。他的手中點著一隻又粗又長的雪茄，不斷噴吐的煙霧將他的面容籠罩起來，依稀只能看到他身上金燦燦的鎧甲。

　　「他們，怎樣了？」

　　一個帶著敬畏的聲音回答：「我們的探子帶回的結果是……」

　　他像是有些不敢將這個答案呈示給上司，但，他更不敢隱瞞，於是，他只好稍微壓低了一點聲音：「馬照跑，舞照跳。」

　　煙霧中的身影雖然高大，但笑聲卻格外地陰沉：「是該給他們些壓力了！」

　　夜晚來臨的時候，楊逸之驚奇地發現，這些喪屍緩緩放慢了追逐卡車的腳步，蹣跚著回到了小鎮上自己的家中。這一發現讓他驚訝無比。這些喪屍居然維持著生前的記憶嗎？它們居然還按照生前的作息習慣活動？

　　很快，他便發現自己錯了。

　　當月亮升起的時候，他敏銳地發現了從蓄水池中升起的月影光斑。而喪屍們正站在月下，吞噬月影光斑。楊逸之忽然明白，為什麼喪屍們的力量會增長了。

　　當他將這一切告訴卓王孫與秋璿時，大家都沒有說話。他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而酒館中，那幫不知死活的貴族子弟們仍然在喝著紅酒，看著老電影，為五天后的舞會做著精心的準備。對於他們來講，舞會上該用什麼樣的造型出場才是生活的中心，喪屍們雖然可怕，但他們將擔子交給這三個人之後，就不再關心。

　　楊逸之不由得苦笑。

　　卓王孫淡淡道：「明天將車速提高一倍吧。」

　　趁著夜色，喪屍聚精會神地吞噬著月影光斑，楊逸之開著卡車，向小鎮加油站行去。白天開車，晚上加滿油，他就可以將這個計策進行到底。

　　突然，一道沖天的火光亮起。遙遙地，他看到加油站的招牌，在三十六米的高處翻騰著。

　　楊逸之的心沉了下去。

　　那道火光是從加油站傳來的。

　　猛烈的爆炸幾乎響徹整個洛基山脈。在這個偏僻的山區，這無疑於天崩地裂。楊逸之猛打方向盤，全力開動車子回奔。但傳過來的衝擊波，仍幾乎將卡車掀翻。

　　當他返回酒館的時候，酒館所有的玻璃已全碎了，整個酒館都在搖晃。

　　唯一值得慶倖的是，加油站距離小鎮足夠遠。否則，整個小鎮都將被摧毀。

　　卓王孫，秋璿的臉上都寫滿了沉重。

　　等卡車的油耗完後，他們還能怎麼辦？

　　這個夜晚，這個偏安的作戰委員會中的成員，都無法入眠。在這時，楊逸之發現了那個紙條，以及上面寫著的「Never Give Up」。他認出了這是穆的字跡，這表明他們曾來過這個小鎮。

　　國家知道他們的處境，這讓他稍微安心了一點。

　　但這究竟能改變什麼？救援什麼時候才能來？

　　其他同學都睡著了。似乎，外面的喪屍只會永遠地追著這個卡車，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不會再來到他們身邊。他們不顧早已破爛不堪、沒有任何阻擋能力的酒館，開心地睡著了。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

　　賽琳娜摸著胳膊上那條傷痕，感到心越來越冷。她的整條左臂已完全沒有知覺，賽琳娜摸著它的時候，她經常會有種錯覺，她摸著的，是一條喪屍的胳膊。

　　還有多久，她整個身體都會被這妖異的灰色吞沒？

　　她緊緊地咬住嘴唇，強迫自己不要哭出來。

　　突然，一個極細極細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賽琳娜……」

　　賽琳娜幾乎觸電般彈了起來。她緊緊裹著被子，恐懼地盯著牆上的小窗。

　　一個高大的身影正緣著窗櫺，慢慢地浮了起來。這個身影周圍，是長長的毛——那絕不是人類的影子。

　　賽琳娜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沒有喊出聲來。

　　影子緩緩地，用蛇一般噝噝抽動的聲音說：「賽琳娜……你病了……」

　　「只有我才能治好你的病……」

　　「代價就是殺死你的一名同伴……」

　　「明天晚上七點，我會在蓄水池邊上等你。記住，只有殺死你的同伴，你才能得到解藥……」

　　影子緩緩地移走了，小窗重新變得明亮。透過罅隙看到月亮的臉，陰鬱森寒，也仿佛長滿了長毛。賽琳娜裹著被子，全身都在顫抖著。

　　神秘的身影，就像是地獄中的惡魔，它的每一句呢喃，都深深烙印在她的心上。但正是這種恐懼增強了那句話的分量。她相信，只要真的付出代價，就能拿到解藥，將自己從變成喪屍的命運中解救出來。

　　「代價就是殺死你的一名同伴……」

　　賽琳娜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她平時雖藐視法律道德，信奉Candy的一句話「livin' in sin is the new thing」（罪惡是一種新的生活態度），但，要付出別人的性命，卻無疑於挑戰她的道德極限。

　　——誰又會在乎我的命呢？

　　她突然怨毒地想。

　　她報復萊拉，難道不是為了Candy？但她得到了什麼？Candy的公然拋棄嗎？

　　賽琳娜慢慢躺了下來。她的雙目中泛起一絲仇恨的光。

　　「Candy……」她冷冷地重複著，這個讓她愛、讓她恨的名字。這個她一心想成為卻無法成為、於是就想分享其光芒的人，亦要隨著她一起墮落。

　　作戰委員會仍在開會，商討著對策。

　　這個委員會實在不像話。作為指揮官，卓王孫只負責說兩個字「駁回」或者「通過」。本來身為智囊的秋璿需要出謀劃策，但她捧著一杯紅茶，也不知在想什麼，關於作戰計畫，從不提出半點意見。

　　於是，所有重擔，只能落在楊逸之的身上。

　　楊逸之：「我有辦法了。」

　　「我曾經看過一個節目，他們將汽車改造後，用木材當燃料，也可讓車輛行駛。如果能成功，我們就再也不用擔心汽油的問題了。」

　　卓王孫：「可行性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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