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朵拉之盒(54)_步非煙

五四

　　普選權？醫療、教育、就業、福利？

　　這一切，聞所未聞，和51區的宗旨完全違背，但穆只能怔怔地聽著，竟無法反駁一言。

　　「我們要為他們制定特殊的法律，保障他們的合法權利，並限制他們的行為。你要知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所以，他們不應該再依照本能行事，必須要融入到現代文明中。我們要瞭解他們，給他們表達的權力，為他們量身定做新的職業。更重要的是……」

　　她鄭重道：「我想，因為他們的出現，會引發新一輪的種族歧視熱潮。而這，是絕對不允許出現的。」

　　她用一個甜美的微笑結束了演講：「你看，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穆的驚愕，終於慢慢回復。他盯著秋璿，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小姐，您的意見我會認真考慮的。但現在，我卻必須要執行我的職務。請您不要妨礙我。」

　　秋璿歎了口氣：「無法接受嗎？果然，我的理論太超越時代了。不過，我想，有一條法律，你必須要遵守，那就是，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

　　穆微笑：「小姐，這一點我深表贊同。這只Seven……」

　　他指向倒在地上的黑影：「它是51區的試驗品，法律上所有權歸51區所有。您能否允許我回收呢？」

　　秋璿搖了搖頭：「不。他不是。他歸另一個人所有。」

　　「萊拉。」

　　穆皺了皺眉：「萊拉？」

　　秋璿：「萊拉曾在圖書館門前遇到過石獅子精，她後來認為是她看錯了，因為她發現凱撒——哦，你可能不知道，凱撒是她養的貓——在圖書館門前撲飛蛾玩。她認為是探燈將凱撒的影子投到牆壁上，令她造成了錯覺。但萊拉是一個細心的人，不會輕易看錯。或許，這場『誤會』還有另一種解釋。」

　　「第二天晚上，韓青主藏在文史樓裡監視。他也說看到了一隻獅子精，並且嚇得暈了過去。如果僅僅只是影子，將他嚇暈的可能性有多大？」

　　「那麼，是兩個人都看錯了，還是真有妖精？」

　　她看了楊逸之一眼。

　　「楊教授有沒有發覺一件奇怪的事，這位Seven，為什麼要追殺Candy？原因或許不過是因為女生宿舍裡的一件小事，Candy跟萊拉打了一架。打架的過程中，Candy狠狠揍了凱撒一頓，並且把萊拉的臉都抓花了。你可以說這兩件事之間沒有關係，但，也可以將這兩件事組織在一起，那麼，答案就很簡單：」

　　「這位Seven，就是凱撒，萊拉私人擁有的貓咪。」

　　說著，她突然用力，將那只黑色的斗篷扯了開。

　　「喵嗚！」一聲尖叫，一隻貓從斗篷下露了出來。它身上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仍清晰可見，遮蔽物一被挪開，它就立即弓起背發威。但它的傷實在太重，一用力，就摔倒在地上，四足一陣抽搐。

　　秋璿淡淡道：「我想，任何人想要傷害這只貓咪，都必須要取得萊拉的同意。這一點，大家都沒有意見吧？」

　　穆張口，想要說什麼，秋璿豎起了一根手指，堵住了自己的嘴唇，做了個「噓」的姿勢：「我想，51區應該絕不願意將Seven的事情，暴露在平民之前。」

　　穆禁不住一窒。的確，51區的研究是絕不能見光的！

　　一聲尖叫在門口響起：「凱撒！」

　　就見一位瘦弱的女孩沖了過來，一把將凱撒抱在懷裡。卻正是萊拉。她不顧凱撒身上滿身血污，將它緊緊貼在自己的臉上：「凱撒，你怎麼了？」

　　凱撒眼睛中的綠光在萊拉一出現就立即消失了。在萊拉的懷裡，它回復成了那個懦弱的小貓咪，有氣無力地喵嗚了幾聲，就閉上了眼睛，心安理得地享受起萊拉的呵護。

　　看著它身上的傷，萊拉的淚水禁不住流下：「凱撒，我馬上帶你去醫院，你不會有事的！」

　　她抱起凱撒，沖下了天文臺。

　　穆與楊逸之都沒有動。

　　的確，他們無法在萊拉麵前揭穿事情的真相。Seven的存在，絕不能讓平民知道，否則，將會出現難以預計的大騷亂。

　　秋璿看著萊拉的背影消失，滿意地歎了口氣：「這樣的結果不是很好嗎？Seven的傷人事件，有多少是發生在追捕的過程中？Seven的殘暴，有多少是人類趕盡殺絕造成的？他們的處境，究竟是什麼樣子，我想兩位比我更瞭解。我們對他們做著那些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情時，有沒有捫心自問過，我們，真的秉承著自由、平等、博愛嗎？」

　　「我們對他們造成的傷害，跟他們對我們造成的傷害，究竟哪個大？」

　　她的話，讓穆禁不住默然。

　　秋璿卻隨即一笑，環視了一下周圍：「這裡的環境真不錯。為什麼沒有人在這裡賣紅茶呢？」說著，她歎著氣，走下了天文臺。

　　她離開前似乎是看了那黑匣子一眼，又似乎沒有看。這讓穆猶豫了一下。但他仍然向黑匣子走去。

　　如果秋璿所說的是事實，那麼事態的嚴重已超出了想像。

　　Seven的來源，已不僅僅是五十一區實驗室中用人類基因和野獸合成的實驗品，那些普通的寵物，或者動物，在適宜的條件下，亦可以進化為「Seven」。

　　這個世界上，動物的總數遠遠超越人類。雖然，並非所有的動物都能進化為Seven，但哪怕比例是千分之一，Seven的數量亦將不可控制。

　　人類目前要做的，就是找出這種進化的源頭來。

　　穆的目光落在在那個黑匣上。

　　淡淡的雲光從匣中騰起，跟月色糾結在一起，於是就越來越濃，終於變成實質，漂浮在空中，卻又完全透明，就像是神話中的雲漿。

　　這些，是月中精魄，Seven就是吞食了它們，才能那麼快地進化的。穆心中禁不住有一絲興奮。如果得到這個黑匣子，他就能破解發生在新Seven身上的秘密，51區就能製造出真正的新人類。

　　而今，他已經走到了黑匣子的邊緣，距離理想，只有一步之遙。

　　穆的手伸出，幾乎要觸到了匣子。

　　就在這一瞬間，他心中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匣子，仿佛在這一刻有了生命，發出一聲低沉的吟哦，斜斜漂浮起來。

　　一陣淡淡的光芒，在天文臺上蓬散，又流星般隕落，仿佛墜落了一場花雨。與此同時，四周懸浮的月中精魄突然急劇地向匣子內收縮。

　　刹那間，天文臺上所有的月魄已一掃而光，僅餘下的月色分外疲憊，孱弱得才僅僅能印出人的影子。

　　而那只匣子，卻仿佛完成了蛻變，變得晶瑩幾乎透明。

　　穆的頭倏然抬起。

　　匣子已被握在一個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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