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朵拉之盒(49)_步非煙

四九

　　Candy換上了一件居家服，倒在沙發上，正仔細地修著指甲。楊逸之走進來的時候，她舉起了一隻手，表示歡迎。

　　「相思呢？」

　　Candy：「哦，她呀。我覺得這個房子的環境不好，就將她送到了我的房間，讓她好好睡一覺。你放心好了，她已經洗了澡，換上了我借給她的睡衣，現在正在睡覺呢。」

　　「那瓶香水有定神和安眠的效果，我看她喜歡，就送給了她。果然很有效，她睡得很香，你就不要去打攪她了。」

　　她用手拍了拍旁邊的沙發，示意楊逸之坐下。

　　但楊逸之的臉色卻明顯地變了變，急速沖了出去。

　　Candy的身子僵了僵。她美麗的湖綠色眸子中，忽然閃過了一絲怒意。

　　她輕輕咬住了嘴唇，喃喃道：「你是我的，誰都別想搶走。」

　　「我要的東西，一定能得到。」

　　「因為我是Candy。」

　　楊逸之顧不得敲門，用力地撞開了房門。相思從夢中驚醒，揉著眼睛，茫然地看著他。

　　楊逸之沖上前去，抓住她的手：「快走！」

　　他已聞到了她身上那淡淡的香水。急速變幻的味覺就像是在夜空中閃爍的星辰，只要被它的光芒照耀過，就永遠無法忘卻。

　　相思看著自己身上那件原本屬於Candy的真絲睡衣，慌張道：「就……就這樣走？」

　　楊逸之抓起一件衣服，罩在她身上。

　　突然，他的行動靜了下來。

　　一陣極為輕微的腳步聲，在走廊上響起。就像是秋葉落上厚厚的苔蘚，輕得仿佛連呼吸都蓋不住，卻已被楊逸之銳敏地捕捉到。

　　他急速閃到門前，砰地將門關上。

　　三條尖銳的裂痕，瞬間出現在房門上，輕易地將房門撕出三條裂口。

　　相思臉色瞬間蒼白，腦海中再度出現了一片空白。這妖異的景象，已完全超出了她的想像。

　　楊逸之看了一眼窗外，瞬間下了決斷。

　　突然，他反手將床上的被子掀在地上。猛地用力，將床單扯起。而後，他一手握住相思的手腕，另一隻手抓住了床單，猛地迎風一抖。

　　兩人從窗戶中躍了出去。

　　窗外正值商家打折宣傳，四處懸掛著紅紅綠綠的巨大氣球，拖著十數條宣傳彩條。楊逸之手中張開的床單就仿佛一張巨傘，將那些各色彩帶都兜聚到一起，隨著兩人一起墜落。

　　相思發出一聲尖叫，氣球炸開的聲音，彩帶撕裂的脆響，四面八方灌來的風，一時間都如海浪般湧來，分不清彼此。巨幅彩綢在他們身邊纏繞，破碎，讓她的呼吸都幾乎停止。

　　尖叫剛出口一半，兩人就重重地砸在地上。雖然彩帶和氣球分擔了絕大部分衝力，相思仍感到全身骨頭都快碎了，連尖叫聲也被噎在胸口。她還沒來得及擦眼淚，楊逸之已從地上躍起，拉著她溶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人群發出一陣驚叫，顯然，也被這從天而降的突變弄得措手不及。一陣恐慌迅速地蔓延開來，將紫詔帝都前的繁華絞碎，迅速將這兩人吞沒。

　　相思下意識地抬頭望了一眼，帝都10層破碎的窗臺中，忽然浸滿了黑暗。那黑暗中，卻分明有著一雙眼睛，正滿含怨毒地望著她。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楊逸之拉著她，穿過人流，從東門沖進了校園。

　　世界立即寂靜了下來。一牆之隔，校園內外，判若兩個世界。相思被楊逸之拉著，跑得氣都喘不過來了。但她沒有抱怨，咬著唇，緊跟在楊逸之身後。

　　東門進去不遠，就是華音大學中著名的那座湖。雖然著名，卻又沒名，所以叫做無名湖。這個季節的湖風已有些寒冷，湖邊幾乎沒有半個人影，只有博雅塔的身影靜靜地立在湖波中。

　　楊逸之拉著相思跑到花神坊，指著湖水對相思道：「跳進去。」

　　這時已是初冬，水上已聚起了一層薄霜。

　　相思一驚：「你說什麼？」

　　楊逸之：「來不及了。」

　　他拉著相思，一起向湖裡跳去。相思一聲尖叫，一頭栽進了湖中。幸好，無名湖並不深，剛剛沒過她的腰。楊逸之卻一把將她拖入了淤泥深處。

　　相思大驚：「你做什麼！」掙扎著想從湖中爬上去。

　　楊逸之又抓了幾把淤泥，覆在她身上。那一襲原本華麗的真絲睡衣，此刻已髒得看不出底色，只剩下湖底的泥土氣息。

　　「Candy給你的那瓶香水呢？」

　　相思伸手從衣兜裡掏出來。Candy將香水送給她的時候，囑咐她隨時帶在身邊，無法入睡的時候就拿出來噴一下。

　　她沒有騙相思，這種名貴香水來自南亞的古老配方，裡面有定神安眠的成分。相思只試過一次，便被它迷幻般的氣息和驚人的效用震驚了，愛不釋手。

　　楊逸之接過來，指著湖心島邊上的那只石舫：「你會不會游泳？」

　　相思點了點頭。楊逸之：「遊到那只石舫上去，找清潔工借一件衣服保暖，然後在上面等我。我若是不回來，你絕不可走開。」

　　相思看著他。他的眼神中有她不能抗拒的東西，她聽話地點了點頭，向石舫遊去。

　　楊逸之目注她遠去，上了岸。他小心地打開香水瓶，在自己身上灑了一些。他的目光，鎖定在矗立在湖邊的那個秀麗挺拔的影子。

　　博雅塔。

　　博雅塔是一座仿古的建築，仿的是通州燃燈古塔，取遼代密簷磚塔樣式建造。座落于無名湖邊，與湖相映照，塔在湖外，又在湖中，乃是華音大學最為人稱道的勝景。但其實，它只是個水塔，塔門早就關閉了，不能進入。

　　楊逸之解下領口的別針，放到鎖孔上。只一瞬間，門已應聲而開。他沿著博雅塔的階梯，緩緩沿階而上，最終到達塔頂。

　　這裡，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了。四周懸浮著沉沉的腐敗氣息。這裡是博雅塔巨大的蓄水池的頂端，博雅塔錯綜複雜的結構於此做了個歸攏，廊柱林立，楊逸之站在這裡，就像是站在無數甬道與泥磚森林的中間。

　　從塔頂望出去，整個學院盡收眼底。蔥郁的樹木是這個院校的主體，一座座盎然古意的小樓在蔥郁中若隱若現，西邊最遠處，是天文臺那白色的大理石圓頂，像是一隻突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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