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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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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麼時候可以拿到錢?" "你同意的話先付兩百,人上了船再付一千。" "我要是拿了這兩百塊一走了之呢?" "那我自然也沒辦法,"他笑笑說。"不過我知道你是不會做這種事的,船長。" "兩百塊你帶著沒有?" "當然帶著。" "放在盤子底下。"他照辦了。"好,"我說。"我明兒早上辦好出港手續,天黑以後開船。那麼我們在哪兒裝貨呢?" "巴庫拉瑙怎麼樣?" "好吧。你那邊都安排好了?" "好了。" "裝貨的事我們也得事先說好了,"我說。"你在岬角上亮出信號:兩個燈光,一上一下。我看見以後就把船開進港。你們也坐一條船出來,貨就從你的船上卸下直接裝到我的船上。你親自來,把錢也帶來。我不拿到錢一個也不讓上船。" "行,"他說。"你動手裝貨,先交一半,貨全部裝完,餘數一起付清。" "好,"我說。"那也在理上。" "這樣就都說定啦?" 「該都說定了吧,"我說。"不帶行李,不帶武器。槍支,刀子,包括剃刀,一概不許帶。這一點也得講清楚。" "船長,"辛先生說。"你還信不過我嗎?你難道還看不出你我的利益是一致的?" 「你敢擔保?" "請別這樣難為我啦,"他說。"難道你還看不出你我的利益是完全一致的?" "好吧,"我對他說。"你們什麼時候到那兒?" "午夜以前。" "好吧,"我說。"我想就這些了。" "你要大票還是小票?" "百元票好。" 他站起身來,我看著他出去。臨出門的時候,弗蘭基還沖他一笑。沒說的,這是個八面玲瓏的唐山佬。好一個出色的唐山佬。 弗蘭基來到了我的桌子上。"怎麼樣?"他說。 "你是在哪兒認識辛先生的?" "他是運華工的,"弗蘭基說。"做大生意的。" "你認識他有多久了?" "他來這兒有約莫兩年了,"弗蘭基說。"本來在他以前運華工是另有個人的。這人叫人給打死了。" "辛先生早晚也會讓人打死的。" "是啊,"弗蘭基說。"怎麼不會呢?他做的生意大著哪。" "生意不小,"我說。 "大著哪,"弗蘭基說。"華工運出去都是一去不來的。他們只聽別處的華工寫信來說那邊好得很。" "那好嘛,"我說。 "這種華工都不識字哪。識字的都賺上大錢了。他們卻連吃的都沒有。他們是吃大米的。這兒總共有幾十萬華工。卻只有三個中國女人。" "怎麼?" "政府不讓來。" "真是糟糕,"我說。 "你跟他生意做成了?" "可能。" "做生意好,"弗蘭基說。"比搞邪門兒強。賺的錢多。這生意做起來大著哪。" "喝瓶啤酒吧,"我對他說。 "你這該不著急了吧?" "哪還會著急呢,"我說。"這生意大著啦。多謝你啊。" "那好,"弗蘭基說著拍了拍我的背。"我聽了比什麼都高興。我只要你快活就行。華工的生意不錯吧,呃?" "太好了。" "我聽了也高興,"弗蘭基說。他見問題已經順利解決,開心極了,我看他簡直連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因此我就拍了拍他的背。弗蘭基是挺不錯的。 第二天早上我第一件事就是抓住了報關行裡的代辦,要他替我辦好船的出港手續。他問我要船員名單,我對他說一個也沒有。 "你一個人過海嗎,船長?" "對。" "你那個夥伴怎麼啦?" "他喝醉了,"我對他說。 "一個人過海挺危險的哪。" "反正只有九十英里的路,"我說。"你以為船上帶個醉漢就不危險了嗎?" 我把船開到港口對岸的美汽油公司碼頭,把兩個油艙都加滿了油。我這條船要是把油加足的話,足足可以裝下將近兩百加侖。我本不願意出兩毛八一加侖的價錢在這兒加足,可是我這條船此去哪裡,心裡都還沒有底呢。 我自從見到那個唐山佬,收下了那筆定金以後,心裡就一直為這樁買賣感到不安。晚上覺也唾不香了。我把船駛回到三藩碼頭,見埃迪正在碼頭上等著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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