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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賣人的歸來(3)


  那兩個穿法蘭絨的人這時已經站了起來,正盯住了酒般在那裡看。

  "這比釣魚要有趣吧,博士?"那秘書說。

  "釣魚沒意思,"博士說。「捕到了一條破魚又能怎麼樣呢?吃又不能吃。不比這事,那才真叫有意思。能有機會親身碰到也算我有幸。那人已經受了傷,逃不掉了。海上風浪大得很。他這號船肯定經不起。"

  "你這真叫隻身擒賊了,"秘書以豔羨的口氣說。

  "還是赤手空拳呢,"博士說。

  "不像聯邦調查局的密探就老是胡來,"秘書說。

  "埃德加·胡佛①搞的宣傳都是言過其實,"博士說。"我覺得我們劉他恐怕也已經放任得夠了。"說到這裡他命令威利船長:"並排靠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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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當時的聯邦調查局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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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利船長卻脫開了離合器,船就隨水漂流了。

  "嗨,"威利船長向那條船上喊道。"千萬不要抬頭啊。"

  "怎麼回事?"博士生氣地說。

  "你給我閉嘴,"威利船長說。"嗨,"他又向那條船上喊起來。"聽著!只管到鎮上去,用不到擔心。船就不用管了。讓他們弄去好了。把貨扔掉了,到鎮上去。我這船上有個傢伙,是華盛頓來的,八成兒是個眼線。不是密探,只是個眼線。是官府什麼機構的一個頭頭。他自己說是比總統還要重要。他要跟你過不去。他說你是個販私酒的。他抄下了你船的號碼。我從來沒有見過你,所以不知道你是誰。要我認我也認不出你……"

  船漂了開去。威利船長卻只管他接著喊:"我不知道遇見你的這個地方是哪兒。要我再來一趟我也認不得路。"

  "明白,"酒船上也喊過來一聲。

  "我還要帶這個官府的大人物去釣魚,不到天黑不回,"威利船長喊道。

  "明白。"

  "他愛釣魚,"威利船長只顧嚷嚷,把嗓子都快喊破了。

  「可這個王八蛋倒說釣到了魚不能吃。"

  "多謝大哥,"傳來了哈利的聲音。

  "那個傢伙是你的兄弟?"博士問道。他雖然臉漲得通紅,愛打聽的脾氣卻依然不改。

  "不是,"威利船長說。"船上人隔船相喊通常都叫大哥的。"

  "我們到基韋斯特去吧,"博士說,不過聽他的口氣已經信心不足了。

  "不行啊,"威利船長說。「兩位包我的船說好是包一天的。我拿你們多少錢就得幹多少事。你儘管罵我白癡,可我這船還是要給你包足一天。"

  "這傢伙是個老頭了,"博士對他的秘書說。"我們要不要跟他來硬的?"

  "我勸你別來這一套,"威利船長說。"小心我拿這個給你劈頭一傢伙。"

  他沖他們亮了亮打鯊魚用的一節鐵管。

  "兩位幹嗎不把釣線放出去,樂得玩它個痛快呢?你先生可不是來尋煩惱的。你是來休養的。你說起魚不能吃,可你在這種水面不寬的地方哪裡釣得到起魚呢。能釣到一條石斑魚已經算是走運了。"

  "你看怎麼辦?"博士問。

  "還是由他去吧。"秘書的眼睛對著鐵管直瞅。

  "你的話還有一點說得不對,"威利船長又繼續往下說。

  「其實起魚的味道就跟馬鮫魚一樣好吃。往年我們都賣給裡奧斯公司銷到哈瓦那去,賣價跟馬鮫魚一樣,一磅可以賣到一毛。"

  "哎,你就少囉嗦吧,"博士說。

  "我還以為你既是官府的人,對這些事情總該會感到關心吧。這些個吃的東西,漲價跌價可不是跟你們還有些牽連什麼的?不是嗎?你們就專搞抬高價格什麼的。把糧價抬高,把肉價壓低。魚價嘛,倒向來是一個勁兒往下跌的。"

  "你少囉嗦,"博士說。

  酒船上,哈利把最後一袋酒扔下了水。

  "把魚刀拿來,"他對那黑人說。

  "魚刀沒有啦。"

  哈利一按自動起動器,把引擎發動了起來。他找到了輕便斧,用左手拿著,一斧頭砍下去,把錨纜斬斷了。他心想:沉水裡去就沉水裡去吧,回頭來撈酒的時候,抓鉤會抓得到的。我把船開到加里森灣去,他們要弄走就讓他們弄走吧。我得去找個醫生。我可不願意連胳膊帶船一起丟。這一船酒的所值也抵得上船本身了。酒其實並沒有打碎很多。碎了幾起,就酒瓶沖天了。

  他推上了左側的離合器,船離開了紅樹叢,隨著潮水轉過頭來。引擎運轉得很平穩。威利船長的船如今正朝著格蘭德河口的方向駛去,已經駛出兩英里遠了。哈利心想:現在潮漲了,估計過礁湖沒問題了。他推上了右邊的離合器,加大了油門,引擎立刻轟鳴起來。只覺得船頭往上一翹,那還青的紅樹就飛快地從旁邊一掠而過,樹根下的海水仿佛一下子都給船吸了去。他心裡在想:但願這船別讓他們弄走。但願我的胳膊還能治好。在馬裡埃爾來來去去暢行無阻已經六個月了,怎麼想得到現在會忽然對我們開槍呢?古巴人就是這樣。某某人給某某人的錢不給了,結果害得我們就挨了槍。對,古巴人就是這樣的。

  "嗨,韋斯利,"他說著回頭對舵手艙裡邊望了一眼,那黑人還蒙著毯子躺在那兒呢。"你這會兒覺得怎麼樣了,小黑子?"

  "乖乖,"韋斯利說。"再難受也沒有了。"

  "回頭老醫生給你檢查的時候,你還有得更難受呢,"哈利對他說。

  "你簡直不是人,'那黑人說。"沒有一點人的感情。"

  哈利心裡卻在想:那老威利可真是個好人。要論起好人來,那老威利真算得上一個。當時我們實在應該一起趕到,不應該等在那兒。等在那兒是失算了。我當時渾身無力,頭暈得厲害,腦袋瓜兒都不聽使喚了。

  如今前方望得見那白色的貝殼大旅館了,望得見無線電天線杆和城裡的建築了。他還望見了特朗博碼頭的汽車輪渡,他要繞過這個碼頭,向北去加里森灣。他想:那老威利真有意思。罵得他們夠嗆。那兩個狗東西不知道是什麼人?哎呀,我這會兒真覺得難受死了。頭暈得厲害。我們當時要是一起趕到這兒就對了。要是不等在那兒就對了。

  "哈利先生,"那黑人說,"真對不起,我沒有能幫著你把貨往水裡扔。"

  "見你的鬼,"哈利說。"老黑挨了槍子兒就沒有一個是有屁用的。你這個老黑還算是不錯的呢,韋斯利。"

  引擎在轟鳴,船在破浪急駛,嘩嘩之聲響成一片,但是他更聽見自己心中似乎有一個陌生而空洞的嗡嗡聲。他出外跑了一趟回得家來,總會感到心中有這樣一種聲音。他想:但願我這條胳膊能夠治好。我還很需要這條胳膊使使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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