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約納丹號歷險記 | 上頁 下頁
一六


  剩下的三個自由職業者,也是碌碌無為,他們來自三個國家:德國、美國和法國。

  德國人叫弗裡茲·格羅斯,是個嗜酒成癖的醉漢,酒精把他浸泡得卑鄙齬齪,人格全無,以至於人見人嫌,他整天喘氣,拖著軟塌的身子,腆著圓滾的西瓜肚,流著口水,滿嘴爛牙髒兮兮的,那雙粗短肥胖的手,顫動不止,在這些衣著不整、不修邊幅的人中,以他為最。這位墮落者卻是位樂師,小提琴家。他原本天分極高,曾經曇花一現于一時,現在唯一的,只有小提琴,還有喚起他已湮滅的良知!在萬籟俱靜時分,他輕輕地、傾注全部的愛心去撫摸它,然而他卻無法拉出一個音調來,因為他雙手痙攣抽搐、搖晃不停,但當他喝得酩酊大醉時,動作又開始準確無誤,大腦也興奮起來了,靈感從而產生,於是他拉起小提琴,還真能拉出美妙動聽、不同凡響的樂曲。阿裡·洛德士曾有幸聽過兩次,並目睹了這一奇觀。

  至於法國人和美國人,那就是費爾丁南·博瓦勒和劉易斯·多裡克,這兩位前文已向讀者作了粗略的交待。阿裡·洛德士又不失時機地告訴勒柯吉,他們那具有顛覆性的理論。

  他以一種斷言的口吻說:「您不覺得應該謹慎從事,對這兩個好鬥分子採取必要的預防性措施?他們在旅行期間已開始蠢蠢欲動、頻頻地抛頭露面。」

  「那麼,您認為應該採取何種措施?」勒柯吉反問道。

  「首先需要果斷,警告他們言行不要過頭,然後密切注視他們的一舉一動,如果還不行,就將他們軟禁起來,不讓他們害人,再有必要就將他們關警閉。」

  「天啦!」勒柯吉反唇相譏道,「你想毫不留情地將他們置於死地,那麼誰敢擅自做主,冒天下之大不韙,去侵犯同類的自由哩!」

  「對於那些對別人構成威脅的人,就是將他們打死,也是合情合理。」洛德士針鋒相對。

  「您是從哪裡看出來的?我可沒有覺得他們有危險,我只是覺得他們有一種潛在的危險。」勒柯吉不同意他那種說法。

  「我是怎麼看出來的?他們蠱惑煽動貧民百姓,使一些愚昧無知的人,就像孩子一樣稍加刺激,就衝動興奮起來,於是他們因勢利導,用華麗動聽的詞句,大肆阿諛奉承,將人們弄得昏頭轉向,不知所措。」

  「他們這樣做居心何在?」

  「為了爭奪屬￿別人的東西!」

  「那麼別人有什麼東西?」勒柯吉挪揄地說。「無法知曉,不過這裡可是一無所有,國王和其他的人一樣,喪失了頤指氣使、指手畫腳的特權。」

  「約納丹號船上有貨物。」

  「約納丹號上的物資是集體的財產,情況危急時,用來拯救大家的,這是眾所周知、有目共睹的,絕不會有人敢打它的主意。」

  「但願不會事與願違!」阿裡·洛德士無可奈何地說。

  「他們各執己見,這倒出乎意料,他無法冷靜下來,他認為像多裡克和博瓦勒這種人,並不一定需要用物質和金錢來誘惑刺激他們,只要別人苦不堪言,他們便會感到樂趣和心滿意足,他們只對高高在上、一呼百應的生活如醉如癡。」

  「誰要這樣想,他們只有自取滅亡!」勒柯吉忽然一反常態,粗暴地說,「所有覬覦權力、對別人發號施令的人,都應該從這個地球上,將他們剷除。」

  阿裡·洛德士迷惑不解地聽到他說這話,其憤懣情緒,在這個人身上,反應如此之強烈,一反他平常的溫文爾雅和穩重的作風。

  「那麼就應該剷除博瓦勒。」他不無奚落地回答說,「因為披著極端平等的外衣、誇誇其談的理論家,宗旨只有一個,那就是要保證改革派的權力。」

  「博瓦勒的理論,就像孩子胡鬧一樣,幼稚可笑。」勒柯吉用一種不容置辯的口吻反駁,「這是一種社會組織方式,它們往往對於人民大眾有失公允,其實是夠愚蠢的了。」

  「那麼你同意劉易斯·多裡克的觀點?」阿裡·洛德士進而詢問,「您也像他那樣,希望我們回到原始狀態,把社會組合,簡單地說成是個人偶然的聚集合,而且您不可能發現,其理論是建立在欲望的基礎上,它散發出的僅僅是那種仇恨。」

  「要是多裡克只知道仇恨的話,那他就是個瘋子。」勒柯吉一本正經地回答,「這是怎麼回事啊!一個人懵懵懂懂地降臨人世,睜開雙眼,發現與他類似的芸芸眾生,均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跟他一樣經不住打擊,稍微一碰,即可化為烏有。他不是滿懷同情之心,而是滿腔的苦愁和滿腔的仇恨。這種人是瘋子,跟瘋子是沒有道理可講的。不過,像他這樣的理論家,精神錯亂、神態瘋癲,但也不能因此就一口咬定,其理論全是糟粕。」

  「但是,法律是不可少的。」阿裡·洛德士一直固執己見。「如果人們並不是孑然一身、孤立無援、漫無邊際地漂泊,而是苦樂同渡。休戚相關的話,那麼他們就會抱成一團,大家相互關照的。就說眼前吧!周圍這些人,由於種種原因,有的人不是還沒有露出猙獰面目嗎?不過,可以肯定,他們與某些平庸之輩還是大有區別的,但我還無法向您指出他們姓什名誰,他們的確因為種種原因,無法管束自己,任意胡作非為,而且肯定不止這幾個人,只不過不知道罷了,如果沒有法律對這些人嚴加管制,那麼這一小撮人,將會把地上鬧得天翻地覆。」

  「他們以前也受過法律的管制。」勒柯吉滿有把握地說,「如果不存在法律,人們就會白璧無瑕,人類會在自由中完善自己,人們會和諧的休養生息,代代生長繁衍。」

  「嗯!……」阿裡·洛德士滿腹疑慮地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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