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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借助風力確是一個好辦法。美國人就在使用掛有風帆的雪橇。這種雪橇在美國大草原上,可以同快車媲美,每個時可達一百八十公里。現在這裡就刮著強勁的南風。雪橇上如果掛起帆來,每小時一定可以達到六十至八十公里。因此,一天一夜可望到達巴利阿裡群島附近的海面,找到弗芒特拉小島。

  風帆是不成問題的。普羅科普剛才說雪橇也是現成的。因為多布裡納號上有條交通艇,艇長三四米,能乘五六人。如果拿來改裝一下,在船底裝上兩根鐵條,做成冰刀的樣子,就可在冰上滑行了。而且這項工作不太費事,只須幾個小時就夠了。冰面光潔如鏡,沒有一點深溝和坑坑田凹的地方,帆一鼓滿了風,那還不象飛一樣?此外,雪橇上可用木料搭個小篷,人坐在裡面可以擋擋寒氣。因此只要多穿點衣服,帶足糧食和藥品,再帶上一個小酒精爐,來回途中便是萬無一失了。」

  這真是一個絕妙的辦法,既迅速,又實用。不過還有一個問題尚須解決。

  現在刮的是南風,去程當然很順利,但回來時怎麼辦呢?

  「沒有關係。」塞爾瓦達克嚷道。「能解決去的問題就不錯,至於回程,到時候再說吧!」

  這個雪橇雖然不能象船那樣靠舵頂住逆流來進行逆風行駛,但或許可以稍稍繞開風向斜著往前走。它的兩根鐵條緊緊咬住冰面,至少可以借助後測風來行駛。因此,回程時如果風向不變,它或許可以逆風行駛。究竟如何,只有到時候再看了。

  多布裡納號上的機械師,帶了幾名水手,立即幹了起來。一個行動靈便的雪橇很快便改裝成了。他們在那艘小交通艇上裝了兩根鐵條,鐵條靠船首部分微微向上彎曲。並且搭了一間簡易的木篷,木篷兩旁用兩根類似櫓一樣的鐵板支撐著,防止其被風刮倒。最後又在雪橇裡放了一些食物,用具和被褥。

  這時,普羅科普二副提出要替換鐵馬什夫伯爵。原因很簡單:操縱風帆,控制航向需要有象他這樣熟練的水手。但又不能三人同去,因為那邊如果有幾個人需要帶回來,雪橇就容納不下了。

  鐵馬什夫伯爵堅持要去。塞爾瓦達克上尉覺得普羅科普言之有理,只得勸他留下。路上遇到的危險一定難以想像,只要風刮得稍大一點,雪橇就可能頂不住。而萬一塞爾瓦達克馬上不能回來,伯爵可在這裡科理一切。最後,伯爵只得聽從他的勸告,同意留下來。

  至於塞爾瓦達克本人,他是無論如何也不願讓人頂替他的。他覺得那位學者毫無疑問是法國人。作為一個法國軍官,馳援自己的同胞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

  4月16日晨,一切準備就緒。塞爾瓦達克上尉和普羅科普二副就要啟程了。氣溫已下降到-25℃,大家見他們倆就要到茫茫冰原中去同嚴寒搏鬥,心情節外沉重。本一佐夫更是哽咽難適。俄國水手和西班牙人都爭著和他們握手告別。鐵馬什夫伯爵緊緊地把他們抱在懷中,不忍他們離去。小尼娜走上去在他們的臉上親了兩下,她的面頰上滾著大滴淚珠。他們倆懷著依依不捨的心情,登上小艇,扯起了風帆。只見小艇像是張開了兩隻巨大的翅膀一樣,幾分鐘後便消失在白茫茫的天際了。

  雪橇上掛了一張後桅帆和一張三角帆。三角帆是橫掛的,以便後面來的風產生更大的推力。雪橇行速很快,每小時至少有四十八公里。木篷後面開了個小窗,普羅科普二副可以從窗口探出頭來,根據指南針指出的方向,撥正雪橇的航向。

  雪橇行駛十分平穩,連火車上常見的那種輕微的震動也沒有。它的重量在加利亞星球上比在地球上要輕得多,所以滑行起來搖晃和顛簸就更少了。正因為如此,其速度要比地球上的雪橇快十來倍。塞爾瓦達克上尉和普羅科普二副有時簡直感到像是坐在氣艇裡在冰原上空飛行一樣。雪橇下面的鐵條在冰面上帶起的細小冰渣,形成一股白色的煙霧尾隨在他們的後面。

  冰面上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空空蕩蕩,寂然無聲。舉眼望去,真是滿目荒涼。但這景象卻有一種詩情畫意,在塞爾瓦達克和普羅科普的心頭吹起了不同的感想。他們面對著這浩瀚的冰原,一個從藝術的角度,一個從科學的角度,陷入了浮想連翩的遐想。當夕陽西下,雪橇在冰面上留下異常大的陰影時,當黑夜降臨到這塊荒漠上時,他們突然被一種莫名的感覺所驅使,緊緊地互相依偎著,手也不知不覺地握在一起了。

  夜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月亮沒有出來,因為從昨天開始是朔月。明淨的天幕上閃耀著無數璀璨奪目的星星。即使沒有指南針,普羅科普也可以根據地平線附近新出現的北極星,準確無誤地確定雪橇的前進方向。讀者一定知道,不管加利亞現在離太陽多遠,這個距離同那些遙遠的星星比起來實在是微不足道了。

  當然,加利亞同太陽的距離現在是相當可觀的。關於這一點,那位學者上一次的來信已經明確指出。普羅科普二副此刻考慮的正是這一問題。至於上尉塞爾瓦達克,他想的是那位危在旦夕的同胞。

  根據開普勒第二定律,從3月1日至4月1日,加利亞在其軌道上的行進速度已減少了八千萬公里。它同太陽的距離增加了一億二千八百萬公里,現在差不多已到達火星和木星之間的小行星區域。學者那封信中所說的奈尼納被加利亞吸引過來就是明證。這顆小行星不久前才被地球上的人們發現。總之,加利亞一直在按照既定的規律,遠離太陽而去。如果加利亞走的是橢圓形軌道,那位學者也許能將這條軌道的參數計算出來,並準確地預告它將在什麼時候到達其遠日點。所謂遠日點,就是它同太陽的最大距離,一走過那裡,加利亞便又開始逐漸靠近太陽。這樣,人們也就可準確地知道,加利亞星球上的一年究竟有多少天。

  普羅科普正在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無忽然亮了。上尉塞爾瓦達克同他交換了一下意見,認為他們自出發以來,至少已走了四百公里。因此決定收起部分風帆,降低雪橇的速度。天氣很冷,他們忘了一切,在冰原上搜索前進。

  冰原上空空蕩蕩,連一個小岩丘也沒有。

  「我們是否往弗芒特拉島的西邊偏離了一點?」塞爾瓦達克看著地圖說道。

  「可能的。」普羅科普答道。「正如海上航行一樣,我是順著島的方向走的。現在繼續往前走就行了。」

  「就照你的意思做吧!」上尉塞爾瓦達克說。「決不能浪費一點時間!」

  普羅科普把雪橇的方向調整了一下,使之對著東北方向。塞爾瓦達克頂著刺骨的寒風,站在雪橇上,全神貫注地觀察附近的海面。他並沒有去注意什麼地方是否有炊煙,因為那位不幸的學者可能不但缺少糧食,也會缺少燃料的。他所注意的是,是否有岩丘露出海面。

  突然,他兩眼閃著亮光,手指著遠方的一個小點叫道:

  「在那兒!在那兒!」

  天邊,在蒼穹和冰原交接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座塔架似的建築物。

  二副普羅科普拿起望遠鏡。

  「是的,就在那兒……」他說.「這是一座用於測量的標誌。」

  雪橇離那邊還有六公里。他們於是又扯開帆,飛速前進。

  兩人十分激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座塔架已變得越來越清晰。不久便看清了塔架下面的岩石。

  不出塞爾瓦達克所料,小島上空一點炊煙也沒有。天氣這樣冷,那裡的人是死是活,難以預料。說不定他們最後見到的是一座死寂的墳墓。

  十分鐘後,他們距離該島只有一公里了,普羅科普收起了風帆,借助慣性,向小島滑去。

  上尉塞爾瓦達克的心怦怦直跳。

  塔架上空,一塊藍色的平紋布在風中抖動—一面殘缺不全的法蘭西國旗!

  雪橇在一塊岩石旁停了下來。島的面積很小,周長只有半公里。這是巴利阿裡群島在那次大變動後留下來的唯一遺跡。

  塔架下面有一間小木屋,百葉窗半開著。

  塞爾瓦達克上尉和普羅科普二副跳下雪橇,登上陡峭的山岩,迅速奔到木屋前。

  塞爾瓦達克用手推了一下門。門是閂著的。

  「來,二副,咱們一起來推推看!」塞爾瓦達克說。

  說著,他們倆用肩頂著門,使勁一推,便把這扇相當破舊的門推開了。

  屋內漆黑一片,寂然無聲。

  住在這間木屋裡的人,或許早日離開,或許已經死在裡面。

  塞爾瓦達克把窗戶推開,一道陽光照入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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