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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第一天,航行中沒有發生任何事故。俘虜安靜地待在前倉;他曾經是個水手,也許船身的顛簸會引起他良好的反應。他回憶起過去的職業來了嗎?然而他始終是安安靜靜地待在那裡,看樣子他不感覺鬱悶,只是有些驚訝。

  第二天風勢更強,北風愈來愈大,結果使乘風破浪號掌握不住正確方向。不久以後,潘克洛夫只好搶風而行,海浪一再地打到船頭上來,他雖然一句話也沒有說,但是對海裡的情況卻感到有些不安。如果風勢不緩和下來,肯定地說,回林肯島的時間就要比到達抱島來的時間長了。

  果然,乘風破浪號在海裡航行了兩天兩夜,到十七日的清晨,還是看不見林肯島的影子。由於航行的速度時快時慢,因此,既不可能估計出已經走了多遠,又不可能知道準確的方向。

  又過了二十四小時,還是看不見陸地。狂風迎面刮來,海上波濤洶湧。船上的帆篷緊縮著,他們不時地變換方向。十八日那天,一個大浪整個地沖著乘風破浪號蓋下來,要不是水手們預先把自己綁在甲板上,他們就要被海浪卷走了。

  潘克洛夫和他的夥伴們正在忙著解脫自己身上的束縛,出乎意外地,這時候俘虜竟來幫助他們,他似乎突然恢復了水手的本能,從倉口裡跑出來,用一根圓材打穿了一塊舷壁,使甲板上的水往外流去。等船裡的水流完以後,他又不言不語地走下自己的倉去。潘克洛夫、吉丁·史佩萊和赫伯特非常驚訝地看著他進行工作。

  他們的處境的確是嚴重的,水手非常擔憂,而且這種擔憂並不是毫無理由,他們深怕已經在大海中迷失了方向,再也不可能找到原路了。

  夜晚非常昏暗和寒冷。直到十一點鐘的時候,風勢才減弱,大海也平靜了;由於船身不再那樣顛簸,速度大大地加快了。

  潘克洛夫、史佩萊和赫伯特都不想睡。他們小心翼翼地守望著。擺在他們面前的有兩種可能,不是離林肯島不遠,破曉的時候可以看見它,就是乘風破浪號被海流沖到極遠的地方,再也回不到正確的航線上去了。潘克洛夫的性情向來是樂觀的,這時他雖然心裡很煩躁,卻並沒有失望;他緊緊握著舵柄,恨不得一下子穿透周圍的黑暗。

  早上兩點鐘的時候,他忽然往前跳起來,大聲喊道:「光!光!」

  果然,在東北二十海浬以外的地方,有一點亮光,林肯島就在那裡,顯然這是賽勒斯·史密斯燃起的野火,給他們指點著航行的方向。潘克洛夫的航線過於偏北了,於是他掉過頭來,直向有光的地方駛去。火光在水平線上燃燒,像一顆一等星以的,明亮地照耀著。

  §2-15

  第二天是十月二十日,乘風破浪號航行了四天,終於在這天早上七點鐘,慢慢地向慈悲河口的沙灘駛來了。

  賽勒斯·史密斯和納布對於變天和夥伴們的遲遲不歸感到非常不安,天一亮他們就爬上了眺望崗,最後終於看見這只誤期的船了。

  「謝天謝地!他們到底回來了!」賽勒斯·史密斯大聲說。

  納布更是非常高興,他跳起舞來,轉著身子,拍手喊道:「啊!我的主人!」看他那副模樣,比聽最好的演說還要動人。

  工程師起初推測遇難的人不在乘風破浪號的甲板上,他認為不是潘克洛夫沒有找到達抱島上的遇難人,就是這個不幸的人不願意離開他的島換一個困守的地方。

  果然,乘風破浪號的甲板上只有潘克洛夫、吉丁·史佩萊和赫伯特三個人。

  工程師早就和納布在沙灘上等著了,船剛靠岸,史密斯不等旅客們上岸,就說:「你們到現在才回來,真把我們急壞了,朋友們!你們遇到什麼意外了嗎?」

  「沒有,」吉丁·史佩萊答道,「相反的,一切都很順利。經過的情況我們全都要告訴你們的。」

  「可是,」工程師說,「你們的搜索卻沒有成功,去的時候是三個人,回來還是三個人!」

  「對不起,史密斯先生,」水手說,「我們是四個人。」

  「你們找到遇難的人了嗎?」

  「是的。」

  「你們把他帶回來了嗎?」

  「是的。」

  「活的嗎?」

  「是的。」

  「他在哪兒?是什麼人?」

  「他是,」通訊記者答道,「說得更正確些,他過去是一個人!賽勒斯,我們所能答覆你的只能是這樣!」

  然後他把探險的全部經過和搜查時的各種情況都告訴了工程師,島上唯一的房屋怎樣長期地被遺棄著沒有人住,怎樣最後捉住了這個已經不像人的遇難者。

  「問題就在這兒,」潘克洛夫接著說,「我不知道我們該不該把他帶回來。」

  「當然應該,潘克洛夫。」工程師很快地說。

  「可是這個可憐的傢伙不懂人事!」

  「目前可能是這樣,」賽勒斯·史密斯說,「但僅僅幾個月以前,這個可憐的傢伙還和我們一樣,是一個人呢。要是我們之中有誰長期孤獨地留住在這個島上,誰知道他會變成什麼樣子呢?剩下孤單單的一個人是最大的不幸!朋友們,既然你們發現這個可憐的傢伙變得這樣,我們就應該相信,孤獨能夠很快地摧殘人的理智!」

  「可是,史密斯先生,」赫伯特問道,「你怎麼會認為這個不幸的人是最近幾個月才變得這麼野蠻的呢?」

  「因為我們發現的那張紙條是最近才寫的,」工程師答道,「而寫這張紙條的又只能是這個遇難的人。」

  「也可能是這個人的一個已經死了的夥伴寫的。」吉丁·史佩萊說。

  「那是不可能的,親愛的史佩萊。」

  「為什麼?」通訊記者問道。

  「如果是那樣的話,紙條上就會提到有兩個遇難的人了。」史密斯答道,「可是它只提到一個人。」

  然後赫伯特簡單地敘述了旅途中發生的事情,他詳細地談到在風暴正激烈的時候,俘虜突然變成水手的奇事,這說明他腦子裡可能閃過什麼念頭。

  「好,赫伯特,」工程師說,「你注意這件事很正確。這個不幸的人不是無法醫治的,絕望把他變成這樣,可是在這兒他遇見了他的同胞,他既然還有靈魂,我們就要挽救他的靈魂!」

  他們把達抱島上的遇難人從乘風破浪號的前倉裡帶了出來,工程師對他十分同情,而納布則表示非常驚奇,剛上岸來,他就表現出有逃跑的意圖。

  可是賽勒斯·史密斯走過去,把一隻手擱在他的肩膀上,樣子顯得非常威嚴,同時又以無限仁慈的目光看著他。這個可憐的人受了這種崇高感情的影響,馬上就聽從了,他逐漸安靜下來,垂著眼睛,低下頭,不再抗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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