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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真的,從迷霧的底層中傳來水流回旋撞擊時沉悶的轟擊聲。這個季節正是水位高漲的時候,激流澎湃。三人聽著水聲,等待著霧氣消散。太陽很快升出了地平線,要不了多久陽光就會驅散水氣。

  「現在看見了嗎?」米歇爾·斯托戈夫又問。

  「霧開始散了,哥哥。」娜佳回答道,「陽光已經透進來了。」

  「你還看不清河面嗎,妹妹?」

  「還看不見呢。」

  「耐心一些,兄弟。」尼古拉說道,「等不了多久的。瞧!開始颳風了!霧馬上就會被吹散的。我看見對岸山上的樹了!霧開始散了!陽光讓霧氣凝結。啊,多美的景色,我可憐的瞎眼兄弟,看不見這種美景真是一種不幸啊!」

  「你看見船了嗎?」米歇爾·斯托戈夫又問。

  「一隻也看不見。」尼古拉回答說。

  「你再看仔細些,朋友,儘量望遠些,往對岸看,有沒有一隻渡輪,一隻小船,哪怕是一葉獨木舟也好!」

  尼古拉和娜佳抱住懸崖邊的最後一排樺樹向下張望。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好一派壯觀的景像!葉尼塞河在這個地段的寬度不小於一個半俄裡,河中的湍流被分開寬度不等的兩股,中間有幾座小島,生長著梢木、柳樹和白楊,遠遠望去像錨定在河中的綠色的船。再遠是東岸高高的山丘,山上林木的樹冠被朝陽染成一片鮮紅。一望無盡的葉尼塞河向上下游延展開去,方圓五十俄裡內的山河全景真是美不勝收。

  然而,無論在兩岸還是在河心島上都沒有一隻渡船。所有的船隻都依照命令被破壞或被移走了。很明顯,只要韃靼人一天不從南邊運來建造浮橋的材料,他們就會被葉尼塞河這道天然屏障隔在此岸。

  「我想起來了,」米歇爾·斯托戈夫說道,「在上游,快出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城的地方,有一個小渡口,船隻都停靠在那裡。朋友,我們往上游走,去看看還有沒有被遺忘的渡船。」

  尼古拉向他指示的方向奔去。娜佳攬著米歇爾·斯托戈夫緊緊跟在後面。只要有一艘船能載上馬車——甚至只要有能渡人的小舟,米歇爾·斯托戈夫都會毫不猶豫地立即過河!

  二十分鐘後,三人趕到了小渡口。那裡是一座下克拉斯諾亞爾斯克的村莊,房屋修建得一直延伸到河邊。

  然而河灘上沒有任何船隻。伸入河中,平時用作碼頭的石堤邊空無一物,甚至可用來紮一隻可乘三人的木筏的材料也找不到。

  米歇爾·斯托戈夫詢問尼古拉,但得到的回答令人沮喪:在尼古拉看來,渡河根本不可能。

  「我們一定要過去。」米歇爾·斯托戈夫毫不氣餒。

  他們繼續尋找,搜尋了岸邊的幾座空屋,推開門後一無所獲。那是一些窮人居住的棚屋。尼古拉和娜佳一人搜索一間房子,米歇爾·斯托戈夫四處亂走,摸索著想尋找一些能派上用場的東西。

  尼古拉和娜佳找了半天,正失望地準備罷手,忽然聽見米歇爾·斯托戈夫在呼叫他們。

  兩人趕到岸邊,看見他正站在一扇門前。

  「快來!」他喊道。

  「他們朝他跑去,跟隨他進了那間棚屋。」

  「這是什麼?」米歇爾·斯托戈夫摸著一堆放在一個貯藏窖裡的雜物問。

  「是些羊皮口袋,」尼古拉答道,「一共有,我的天,有六個!」

  「裡面有東西嗎?」

  「對,裡面全是『庫蜜絲』,這下可真巧,我們又有吃的了!」

  「庫密絲」是一種用羊奶或者駱駝奶製成的提神的飲料,有些醉人。尼古拉按捺不住自己的興奮。

  「我們留一袋奶酒,」米歇爾·斯托戈夫對他說,「把其餘的袋子都騰空。」

  「我馬上就幹,兄弟。」

  「這些玩意兒能讓我們渡過葉尼塞河。」

  「可是筏子呢?」

  「馬車就能作筏子,它輕得很,可以浮在水上。再說,我們用羊皮袋增大馬車和馬的浮力。」

  「這可是個絕妙的想法!」尼古拉喊了起來,「上帝保佑,我們可以過河了!不過河水這麼急,也許我們沒法走直線。」

  「那又有什麼關係!」米歇爾·斯托戈夫回答道,「先過河,然後我們可以在對岸重新找到去伊爾庫茨克的路。」

  「動手吧!」尼古拉一邊說,一邊倒空羊皮袋,把它們搬到馬車旁。

  其中廣袋酒留了下來,其餘的在鼓滿空氣後被仔細封口,用來作浮具。馬的兩側各綁一個氣囊,支撐它浮在河面上,另外有兩個袋子捆在馬車輪間的車轅上,保證車體浮出水面,這樣馬車就被改裝成了一個木筏。

  這些工作很快完成了。

  「你會害怕嗎,娜佳?」米歇爾·斯托戈夫問她。

  「不。」姑娘回答道。

  「你呢,我的朋友?」

  「我!」尼古拉喊道,「坐著大車航行,今天我可算是實現自己的夢想了!」

  這一段的河堤傾斜著沒入河中,正好馬車下坡。馬拉著車廂一直跑到水邊。很快車體就在水面浮了起來。塞古也勇敢地跳入河裡。

  三人站在車廂上,為謹慎起見都脫掉了鞋襪,然而靠著氣囊的浮力,水甚至淹不到他們的腳踝。

  米歇爾·斯托戈夫手持韁繩,順著尼古拉向他指出的方向斜向駕馭著馬。但他十分愛惜這頭動物,不肯讓它耗盡精力與激流搏鬥。馬車順著流水,幾分鐘後就漂過了克拉斯諾亞爾斯克的堤岸向北漂去。顯然它會在城市下游很遠的地方靠岸,不過這有什麼關係呢?

  如果河水平靜,即使這座「筏子」不太完美,過河也費不了太多力氣。不幸的是,奔流正急的河中密佈遊渦,不管米歇爾·斯托戈夫如何努力繞開它們,馬車還是無情地被卷了進去。

  情況立刻危急萬分。馬車不再漂向東岸,而是在渦流中急速旋轉,像一個在場上打轉的馬戲演員,越轉越快。馬幾乎不能把頭伸出水面,眼看就要在急流中淹死。塞古也不得不攀住車體,不讓急流把自己卷走。

  米歇爾·斯托戈夫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他覺得被捲入了一個半徑逐漸縮小的圓圈,卻無力掙脫。他一言不發,似乎想看一眼眼前的危險,好脫身而出,但他們身不由己,只能聽天由命。

  尼古拉是否看清了危險?他到底是冷靜還是蔑視這一切?是勇氣十足還是無動於衷?生活在他看來已經是萬念俱灰,就像東方人的說法,「住上五天旅館」,到了第六天不管願意與否都得離開……不管怎樣,他的臉上始終掛著笑容。

  馬車仍然在漩渦中沉浮,馬已經精疲力盡。突然,米歇爾·斯托戈夫脫去可能得事的外衣,躍入水中,用強有力的手臂抓住了受驚的牲口的韁繩,猛然一拉。馬車掙脫了漩渦的吸引,回到奔流的河水中,重新漂浮起來。

  「烏拉!」尼古拉高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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