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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第七章 渡過葉尼塞河

  八月二十五日日落時分,馬車終於走到了能看見克拉斯諾亞爾斯克的地方。從托木斯克出發,這已是第八天了。他們之所以走得不夠快——米歇爾·斯托戈夫本來可以加快馬車的速度——,是因為尼古拉很少在趕車時睡覺。要知道,這匹馬要是換了車夫,本來只需要六十小時就可以走完這段旅程。

  幸運的是他們沒有遭遇韃靼人,沿途也沒有看見一個韃靼偵察兵。這看起來有些令人不解,因為除非發生了什麼大事,埃米爾的部隊是不會推遲向伊爾庫茨克進軍的。

  事實上真的有事情發生。一群在葉尼塞斯克匆忙集合起來的俄羅斯官兵開往托木斯克,企圖奪回這座城市。但他們與已經集中了的埃米爾的部隊相比力量太弱,只好撤退。費奧法-可汗連同他自己的手下與浩罕與昆杜斯汗國的人馬一起,共統率了二十五萬人,俄羅斯政府根本無法抵禦。韃靼人的進攻決不會到此為止,他們仍然會向伊爾庫茨克進軍。

  托木斯克的戰鬥發生在八月二十二日——對這一切米歇爾·斯托戈夫一無所知——,但這卻解釋了為什麼埃米爾的先頭部隊到二十五日仍然沒有抵達克拉斯諾亞爾斯克。

  不過,即使米歇爾·斯托戈夫不知道他離開托木斯克後所發生的事,至少他清楚自己已經超過了韃靼人數日的行程,因此,他應該對自己在敵人之前趕到伊爾庫茨克抱有希望。這段路程還有八百五十俄裡(九百公里)。

  再說,在克拉斯諾亞爾斯克這座有一萬二千人口的城市,他不會找不到交通工具。這裡是尼古拉的目的地,米歇爾·斯托戈夫必須另覓嚮導,換一輛更快的馬車。在找到當地官員,向他們說明自己是沙皇信使的身份之後——這些事都將很容易——,他毫不懷疑自己可以在最短的期限內趕到伊爾庫茨克。他只需感謝好心的尼古拉的幫助,然後就可以和娜佳一起上路了。在把姑娘送到她父親身邊以前,他不想離開娜佳。

  不過,尼古拉留在克拉斯諾亞爾斯克的前提,正如他自己所說,是「在這裡找到一份工作」。

  事實上,這位在科利凡的電報局裡一直堅守崗位到最後時刻的模範職員,仍然一心想在政府機關裡謀個差使。

  他總是說:「為什麼我不和以前一樣,老老實實靠薪水吃飯呢?」

  既然這樣,如果他在克拉斯諾亞爾斯克這座應當一直與伊爾庫茨克保持電訊聯繫的城市中找不到工作,他打算前往烏金斯克的郵局,或者一直到西伯利亞的首府去碰碰運氣。要是這樣,他會和「兄妹倆」一起繼續趕路。其實,他們能到哪裡去找一位更可靠的嚮導和更忠誠的朋友呢?

  馬車離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只有半俄裡了。城郊的道路兩旁,四處豎立著木頭十字架。這時是傍晚七點,建在葉尼塞河岸高崖上的教堂和房屋的輪廓顯現在明朗的天際,葉尼塞河水在夕陽照映下,反射著幾點稀疏的光影。

  馬車停了下來。

  「我們到哪兒啦,妹妹?」米歇爾·斯托戈夫問道。

  「離城裡最近的房屋還有不到半裡路了。」娜佳回答說。

  「城裡的人難道都睡著了?」米歇爾·斯托戈夫又問,「我一點聲音也聽不見。」

  「我也一樣,看不見一點燈光和一縷炊煙。」娜佳說道。

  「這是座怪城!」尼古拉也沉不住氣了,「一點響聲也沒有,難道大家這樣早就睡覺了?」

  一種不祥的預感掠過米歇爾·斯托戈夫的心頭。他還沒有告訴過娜佳他對這座城市寄予很大希望,指望在這兒找到合適的交通工具,他多麼擔心這種希望又會落空。娜佳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他在丟失了沙皇的信件後還急於趕赴伊爾庫茨克,卻猜到了他此刻的心思。這一天,她也在為此擔憂。

  「我發過誓,一定要到伊爾庫茨克去。」他只是對她這樣說。

  但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在克拉斯諾亞爾斯克找到更迅捷的車輛。

  「啊,朋友,」他對尼古拉說,「我們為什麼不前進呢?」

  「我怕馬車的聲音驚憂了熟睡的人們。」

  說著,尼古拉輕輕一揮鞭子,馬車又往前移動了。塞古叫了幾聲,馬車沿著入城的大道一路奔馳。十分鐘後,他們來到了大街上。

  克拉斯諾亞爾斯克是一座空城!德·布爾布隆夫人把這座城市稱作「北方的雅典」,但現在這裡卻找不到一個「雅典人」。潔淨寬闊的大街上,看不到一輛華美的馬車,雄偉的木質房屋前的道路上,沒有一個行人;美麗的公園在樺樹林的掩蔽之下,一直延伸到葉尼塞河畔,但這裡也看不見身穿最新法國時裝的西伯利亞貴婦在散步!教堂的大鐘悄無聲息,要知道在一座俄國城市聽不見鐘聲是多麼奇怪!然而,這裡,是一座不折不扣的空城。一座不久前還繁華熱鬧的城市裡,已經沒有了一個生靈!

  宮廷在聯絡線中斷前的最後一封電報裡,向當地的長官、守軍和居民下達了棄城的命令,要他們無論如何把一切有價值的物品和可能對韃靼人有用的東西都運走,撤往伊爾庫茨克。這種命令也涉及到全省所有的城鎮居民。莫斯科要讓入侵者嘗到堅壁清野的滋味。在羅斯托普辛,人們堅決地執行了命令,這就是為什麼克拉斯諾亞爾斯克城中沒有留下一個居民。

  米歇爾·斯托戈夫、娜佳和尼古拉默默地走遍大街小巷,被眼前的景像驚得不知所措。在這座死氣沉沉的城中,他們只聽見自己發出的聲音。米歇爾·斯托戈夫不讓惡劣的心情有一點兒流露,但他的確對糾纏自己的惡運感到極大的憤怒,因為他的希望又一次被粉碎了。

  「我的上帝!」尼古拉喊叫起來,「在這片沙漠裡我怎麼掙得到薪水!」

  「朋友,」娜佳說道,「你還得和我們一起到伊爾庫茨克去。」

  「我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尼古拉說道,「烏金斯克和伊爾庫茨克之間的電報線應該還沒斷,那裡……那麼我們現在就走嗎,兄弟?」

  「等到明天吧。」米歇爾·斯托戈夫回答道。

  「有道理。」尼古拉說,「我們得渡過葉尼塞河,像這樣黑燈瞎火地過河可不行。」

  「不行?!」娜佳喃喃地說道,不由得想起了瞎眼的同伴。

  尼古拉聽見她的聲音,轉頭對米歇爾·斯托戈夫說道:

  「對不住,兄弟。唉,黑夜白天,對你來說可都是一個樣!」

  「不用道歉,朋友,」米歇爾·斯托戈夫回答道,雙手蒙住自己的眼睛,「多虧你做嚮導,我還能走路。我們休息幾個鐘頭吧,娜佳也該歇一歇。明天准是個好天氣!」

  三人不費什麼工夫就找到了一個過夜的地方。他們推開的第一座房子空空如也,其餘的屋子也都是如此。因為找不到更好的草料,只好讓馬吃僅能找到的幾捆樹葉。車上的食物倒還有一些,三個人分著吃了。娜佳和尼古拉跪在被一盞孤燈的殘輝照耀著的Panaghia的掛像前祈禱,隨即便入睡了。米歇爾·斯托戈夫毫無睡意,呆在那裡守夜。

  第二天,八月二十六日,他們不待天明就套好了馬車,穿過樺樹林公園向河岸進發。

  米歇爾,斯托戈夫憂心忡忡,如果不幸如他所料,所有的大小船隻都被破壞以阻擋敵人,那怎麼過河呢?憑以前幾次渡過葉尼塞河的經驗,他很清楚這裡河面廣闊,河心島之間的兩條河床裡水流湍急。正常情況下,使用專門用來渡旅客和車馬的渡船也需花上三個小時,克服極大困難才能到達右岸。假如沒有渡船,馬車又怎麼可能過河呢?

  「我必須過河!」米歇爾·斯托戈夫初衷不改。

  馬車沿著公園裡的一條大道來到葉尼塞河左岸時,天色漸漸明亮起來。這個地方的堤岸高出河面一百多尺,站在堤上視野十分廣闊。

  「你們看見有船嗎?」無疑是出於一種習慣,米歇爾·斯托戈夫的眼睛仍然急切地朝向對岸,仿佛他還可以看見似的。

  「天還沒大亮呢,哥哥。」娜佳回答道。此時河上仍然大霧迷漫,讓人看不清河面。

  「不過我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音。」米歇爾·斯托戈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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