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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第六章 大路上的朋友

  半小時之後,米歇爾·斯托戈夫和娜佳離開了托木斯克。

  這天晚上有一批囚犯從韃靼人手中逃了出來。看守他們的官兵都昏頭昏腦,無論在查貝迪羅軍營還是在押送他們的途中都不知不覺地放鬆了一向嚴厲的監視,娜佳開始被其他犯人帶著逃跑,後來便一個人跑上了高地,正趕上米歇爾·斯托戈夫被帶到埃米爾面前的時候。

  她混在人群中目睹了一切。在白熱的刀刃從她的同伴眼前劃過時,她聽見了那一聲哀叫。但她卻能控制自己保持鎮定和沉默,也許是上帝的意旨告訴她,必須這樣做才能保持自由,把瑪爾法·斯托戈夫的兒子送到他發誓要去的地方。在老婦人倒下的那一刹那,她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但信念使她重新獲得了力量。

  「我要做盲人的導路犬!」她對自己說。

  在伊萬·奧加萊夫走後,娜佳藏在陰暗的地方,一直等到人群散盡。米歇爾·斯托戈夫被獨自一人拋棄在那裡,人們對他已無所畏懼,她看見他掙扎著撲向他的母親,俯在她身上,吻她的額頭,然後又站起來想要離開……

  不久以後,他倆手牽著手走下陡峭的山坡,沿著托木河岸走到城市另一頭,在那裡他們幸運地越過了城牆的一個缺口。

  通向伊爾庫茨克的大道是唯一往東去的路,所以是不會弄錯方向的。娜佳帶著米歇爾·斯托戈夫急速趕路,因為很可能第二天在狂歡以後,埃米爾的偵察兵會重新出現在草原上,切斷一切交通。重要的是,必須搶在他們之前趕到五百俄裡(五百三十三公里)以外的克拉斯諾亞爾斯克,並且盡可能晚地離開大路。拋開大路,就意味著不定、陌生和危險,意味著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

  在這個八月十六日到十七日的夜晚,娜佳是怎樣經受住疲累的考驗的?她怎麼能有足夠的體力走這樣長的路?她那磨得流血的雙足,怎麼能支撐她一直走這樣遠?然而的的確確,第二天清早,在離開托木斯克以後十二個小時,她和米歇爾·斯托戈夫趕到了五十俄裡外的塞米羅斯科。

  途中米歇爾·斯托戈夫始終一言不發。整整一個夜晚,不是娜佳拉著他行進,而是她牽著同伴的手;然而,靠著這雙僅以它的顫慄指引著他的手,他竟然能以慣有的步速趕路。

  塞米羅斯科鎮幾乎已是空無一人。當地居民害怕韃靼人,早已逃向了葉尼塞省。只有兩三座房子裡還住著人。鎮裡所有有用的值錢的東西都裝車運走了。

  然而,娜佳必須休息幾個小時。他們兩人都需要食物和休整。

  姑娘帶著她的同伴來到了鎮子另一頭,那兒有一座空屋,門敞開著。他們走了進去。屋子正中是一把壞木椅,旁邊有一口在所有的西伯利亞住宅中都能找到的大鍋。他們坐了下來。

  娜佳凝視著她的瞎眼的同伴,仿佛她還沒有認真瞧過他。她的目光中包含著超出感激和憐憫的感情。如果米歇爾·斯托戈夫能夠看見的話,他會在這悲痛而美麗的目光中找到一種無限的忠誠和溫柔。

  盲人被灼熱的刀刃烤得通紅的眼皮,半遮住他乾枯的眼睛。鞏膜微微起褶,像硬化了一樣,瞳孔大得有些怪異。淡藍的虹膜變得深藍,一部份眉毛和睫毛已被烤焦。不過,至少從外表看,年輕人那銳利的眼神似乎沒有什麼變化。他之所以看不見,是因為在鐵器的灼燒之下,視網膜和視神經完全被毀壞了。

  這時,米歇爾·斯托戈夫伸出了手。

  「你在那裡嗎,娜佳?」

  「是的。」姑娘回答說,「我就在你身邊,我不會離開你的,米歇爾。」

  米歇爾·斯托戈夫第一次聽見娜佳叫自己的名字,渾身顫慄起來。他明白他的同伴已經知道了一切,知道他是誰,也知道他和老瑪爾法的關係。

  「娜佳,」他又說道,「我們必須分開!」

  「分開?為什麼要這樣,米歇爾?」

  「我不想成為你的累贅!你的父親在伊爾庫茨克等你,你必須去找他!」

  「在你為我做了這麼多以後,我要是拋棄了你,會讓父親詛咒我的!」

  「娜佳,娜佳!」米歇爾·斯托戈夫緊握住姑娘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你現在只為你的父親考慮!」

  「米歇爾,你比我的父親更需要我!難道你不去伊爾庫茨克了?」

  「啊,不!」米歇爾·斯托戈夫喊了出來,語氣中依然充滿了精力。

  「不過,你丟失了那封信……」

  「信被伊萬·奧加萊夫偷走了!……好吧!沒有信我也能行!娜佳,他們把我當作間諜對待,我就按間諜的作法行事!我會到伊爾庫茨克去,告訴他們我所看到的,聽到的,啊,我對耶穌發誓!總有一天我會站在叛徒的面前!不過,我必須比他早到伊爾庫茨克。」

  「那麼你還會說什麼分離嗎,米歇爾?」

  「娜佳,那些壞蛋搶走了我的一切!」

  「我還剩幾個盧布,還有我的眼睛!我會代替你看,帶你到你自個兒去不了的地方!」

  「我們怎麼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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