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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費奧法-可汗年約四十,身材高大,臉色蒼白,目露凶光,面目可怕,漆黑的鬍鬚層層向上翻卷,一直垂到胸前。他身穿金銀絲編成的鎖子甲,肩帶上綴滿了閃閃發光的寶石,彎刀是土耳其式的,刀鞘上鑲嵌著晶亮的寶石,腳上的靴子裝著金馬刺,頭盔上的纓穗用鑽石點綴。這一身戎裝使費奧法看起來像一個韃靼的「薩達那巴爾」,那副樣子與其說是威嚴,不如說是奇特。他是一個無可爭議的君主,對臣民的生命財產可以任意處置。他擁有無邊的權力,在布哈拉專門享有「埃米爾」的尊稱。

  伊萬·奧加萊夫進來的時候,高級官員們都端坐在金邊裝飾的墊子上;費奧法則坐在帳篷裡頭的一個華麗的沙發上。整個帳篷的地面都鋪著厚厚的布哈拉地毯。埃米爾走向伊萬·奧加萊夫,給了他一個吻。這一舉動的意義是誰都清楚的:這一吻使副官成了御前會議的首領,並暫時位居柯佳之上。

  費奧法對伊萬·奧加萊夫說:「我沒什麼可問你的,由你來說吧,伊萬,我們大家都在這兒洗耳恭聽。」

  「塔克西爾(即「陛下」之意,對布哈拉蘇丹的稱呼),」伊萬·奧加萊夫回答,「我向您做如下彙報。」

  伊萬·奧加萊夫講的是韃靼語,他的措詞十分講究,充分體現了東方語言的特點。

  「塔克西爾,現在不是廢話的時候。我帶領你的軍隊所做的一切你都已知悉。伊希姆河和鄂畢河一線已在我們的掌握之中,土庫曼騎兵可以在已經變為韃靼人的河中飲他們的戰馬。費奧法-可汗一聲令下,吉爾吉斯部隊就揭竿而起,從伊希姆到托木斯克的西伯利亞大路已歸你所有。你可以讓你的軍隊向太陽升起的東方挺進,或者向太陽落下的西方揮師。

  「我要是和太陽一起行進呢?」埃米爾問,從他的臉上絲毫看不出他內心的想法。

  「和太陽一同行進,」伊萬·奧加萊夫回答說,「那就是奔向歐洲,迅速攻下托布爾斯克管轄下的西伯利亞省份,一直到達烏拉爾山脈。」

  「要是我迎著這天上的火炬走呢?」

  「那就是以伊爾庫茨克為中心,將中亞最富庶的地區歸於韃靼的統治之下。」

  「可是彼得堡的蘇丹的軍隊呢?」費奧法-可汗問道,在他的口中,俄國沙皇得了一個如此奇特的頭銜。

  「不論是向東還是向西,你都用不著怕他們,」伊萬·奧加萊夫說,「入侵是出其不意的,俄羅斯軍隊還來不及支援,伊爾庫茨克或托布爾斯克就已經落入你手了。沙皇的軍隊已在科利凡被擊潰,在你的痛擊下,他們這些麻木的西方士兵到處都會吃敗仗的。」

  「你如此效忠韃靼人的事業,你的意見如何呢?」沉默了片刻之後,埃米爾問道。

  「我的意見,」伊萬·奧加萊夫激動地說,「是迎著太陽前進!我要把東方的草場交給土庫曼駿馬啃齧,我要奪取東方各省之都伊爾庫茨克,攻下它之後,我們所抓獲的人質足以為我們再帶來一個區的土地。既然抓不到沙皇,那就必須得抓住大公。」

  這就是伊萬·奧加萊夫追求的最高目標。光聽他說話,人們會以為他是斯蒂潘-拉辛那的殘暴的後代,這個著名的海盜曾在十八世紀洗劫了南俄羅斯。抓住大公,狠狠地打他,伊萬·奧加萊夫內心的仇恨才可以得到充分的發洩!而且,一旦打下伊爾庫茨克,整個東西伯利亞馬上就將置於韃靼人的控制之下。

  「這一切都會實現的,伊萬,」費奧法回答道。

  「你有什麼命令要下達嗎,塔克西爾?」

  「今天,我們的總指揮部就要遷到托木斯克城去。」

  伊萬·奧加萊夫鞠了一躬,帶著烏什-貝古出去執行埃米爾的命令了。

  他正要上馬奔赴前哨,不遠處從俘虜營傳來一陣喧嘩。只聽幾聲喊叫,還有兩三聲槍響。是不是有人在企圖反抗或逃跑呢?等待這種人的是無情的鎮壓。

  伊萬·奧加萊夫和烏什-貝吉往前走了幾步,眼前一下子沖過來兩個人,士兵怎麼也攔不住他們。

  毫不知情的烏什-貝吉做了一個下令處死的手勢,眼看兩顆人頭就要落地了,這時,伊萬·奧加萊夫說了句話,已經舉起的大刀又落了下來。

  俄羅斯人看出這是兩個外國人,下令把他們帶過來。

  這兩個人就是哈裡·布朗特和阿爾西德·若利韋。

  伊萬·奧加萊夫一到營地,兩人就要求把他們帶到他面前去,被士兵們拒絕了。於是便發生了打鬥、逃跑和槍擊。幸虧沒有打中兩名記者,不過要不是埃米爾副官的阻攔,他們早已被處決了。

  伊萬·奧加萊夫審視了俘虜一會兒,他一點兒也不認識這兩個人,儘管他在伊希姆驛站打米歇爾·斯托戈夫時這兩人都在場;當時這個粗野的旅客根本沒去注意大廳裡其他的人。

  而哈裡·布朗特和阿爾西德·若利韋卻一下就認出了對方。阿爾西德·若利韋低聲說:「呵!奧加萊夫上校好像就是伊希姆驛站的那個人嘛!」

  然後他又湊到同伴的耳邊說:「您把咱們的事兒說說,布朗特,幫我個忙兒,這個身處韃靼軍營的俄羅斯軍官叫我討厭,雖說虧了他我的腦袋才沒搬家,我卻不願正眼瞧他,只想懷著蔑視轉過臉去!」

  說完,阿爾西德·若利韋就做出一副最徹底最高傲的漠然架式。

  伊萬·奧加萊夫有沒有明白這個俘虜的態度是對他的蔑視和不敬?反正從他臉上什麼也看不出來。

  「你們是什麼人,先生們?」他用俄語問,語氣極其冷淡,不過倒沒有以往的那種粗野。

  「兩名記者,分屬一份英國和法國報紙,」哈裡·布朗特簡短地回答。

  「你們肯定有可以證明身份的證件吧?」

  「這是英法大使館發給我們的在俄羅斯用的證明信。」

  伊萬·奧加萊夫接過哈裡·布朗特遞上的信,仔細地讀過,說:「你們要求跟蹤採訪我們在西伯利亞的軍事行動?」

  「我們要求獲得自由,沒別的。」英國記者乾脆地說。

  「你們自由了,先生們,」伊萬·奧加萊夫說,「我非常希望能在《每日電訊報》上讀到您的報道。」

  「先生,」哈裡·布朗特極為沉著地說,「每張報六便士,郵費包括在內。」

  說完,哈裡·布朗特就轉身向同伴走去,同伴看上去對他的回答十分贊同。

  伊萬·奧加萊夫依舊面無表情,跨上戰馬沖到隊伍前頭,頃刻之間就消失在滾滾煙塵之中。

  「嗨,若利韋先生,您對韃靼軍隊的統率伊萬·奧加萊夫上校有什麼看法?」哈裡·布朗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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